顾卓是个极聪明的人,不稍几日抄袭案便水落石出,秦眥舫几乎把他当成再生父母般膜拜,每次一提到这件事都要从头到脚赞赏他一番,千恩万谢滔滔不绝。
“小顾,你弟弟今天有空吗?”秦眥舫咻一下把头伸到我的桌面问道。
我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秦教授,顾卓那是份内事,您不用这么感恩戴德的,何况他还拿了榕清学院那么多律师费。”
“小顾,这可不是钱的问题。”秦眥舫严肃地驳斥。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顾卓现在是封袁律师事务所的大红人,案子一结就签了五年的合同,现在估计又在忙其他的大项目,怎么会有时间跑到这里喝茶闲聊。
编辑部老旧的大门忽的吱呀一声,我纳闷地抬起头,顾卓一身西装革履地出现在门口,笑容灿烂,连酒窝都挂在脸上。
“你怎么来了?”我讶异地问道,一瘸一瘸地挪上前来。
顾卓瞅着我的窘态,关切又鄙夷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该不会是……?”
我翻了翻白眼:“扭到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
“方社长邀请的。”顾卓得意道,眼珠子贼兮兮地看着舒梓的办公桌。
我凉凉地提醒:“舒梓今天不用来上班,还有人家的意中人可比你厉害多了!”
“谁?”顾卓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问道。
我挑了挑眉,目光扫向他身后款款而来的方绍桐,在他耳边嘀咕:“这货可比你有模有样。”
顾卓扭头瞧了方绍桐一眼,眉头微蹙,眼神有瞬间的恍惚。我看好戏般地倚着后背的档案柜,两手叉在胸前,乐呵呵地瞅着怡然自得的方绍桐。以顾卓执着强势的性子,若是遇上自己喜欢的东西肯定会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时间在我的等待中悄悄地溜走,我瞧着顾卓冷峻的侧脸,看着他把手握成拳伸向方绍桐,正想着得意地拍起掌来时,两人的手竟以拳头之势相互问候,让我不禁跌破了眼镜。
“方社长,久仰。”顾卓笑道。
方绍桐用余光瞥了我一眼,温文儒雅地朝他点了头,“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有为青年。”
“您过奖了。”顾卓贼笑道。
“先到我的办公室坐一下吧。”方绍桐不冷不热地招呼到,侧目看了我一眼,冷冰冰地吩咐,“顾鸢,你进来泡茶。”
“舒梓,你现在有空的话就帮方社长泡茶吧,我还要去递文件。”我笑嘻嘻地睨着舒梓问道,舒梓一听双眼亮晶晶地猛点头,也不问一下方绍桐的意见踩着三寸高的高跟鞋咯咯咯得往办公室的方向直奔。而秦眥舫则早已拎着一罐上好的龙井走在他们的前方。
我嘚瑟地拎起桌面的文件,经过顾卓时,他赞赏地朝我竖了一根大拇指。方绍桐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反抗,一时傻了眼得愣在原地。
……
榕清学院的考古系距离编辑部的大楼只有五分钟的路程,一路上都是林荫小道,不怕日晒,也不怕朦胧的细雨。夏日时分,满路的梧桐花一束一束地压着枝头,风过时淡黄色的花朵如同冬日里的小雪絮絮叨叨地回荡在羊肠小道上,惹得院内柔肠百转的年轻男女日日在此处互述深情。每逢花开的时节,秦眥舫便躲着这一条情意绵绵的小道。据闻,他年少的时候曾栽在这一条路上,直至遇上现任的妻子。
“顾鸢?”
我转过身,望向声音的源头。不曾想会在这里遇上云绎,也不曾想这一辈子还会遇上度假村里那些是是非非的人。
“红姐,别来无恙?”我文绉绉道,头轻微地弯了一下。
云绎鲜少与我谈话,见我如此问候,整个人愣了一下。不过销售部出身的精英早就练就一番临危不乱的从容,不需片刻便恢复常态,笑容可掬地打量了我一下,不咸不淡道:“听说你来了这里工作,还结了婚,看着人还将养得不错,不知道你的丈夫是?”
“莫冬阳。”我直直地应道,因为梁氏玉觹,大抵度假村的人都以为我会跟了苏哲,而是妻是妾就另当别论。
云绎许是跟其他人有一样的想法,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惊讶,于是僵硬地笑了笑,话中藏话道:“莫先生应该是个不错的人,至少不用跟着苏哲那样的小人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
“红姐,苏哲从来都不是小人。”我怒气冲冲道,苏哲于我,不是梁氏玉觹的债可以抵消。何况梁氏玉觹一案本就是度假村为了草草了事而让我做了替罪羔羊。
“苏哲是什么样的人,你肯定比我还清楚。顾鸢,我们好歹也是同事一场,红姐只是想提醒你,别傻乎乎地跳进有钱人的游戏里。”云绎叹息一声,见我沉默不语,便继续道,“何况现在苏氏正与梁氏、方氏结姻亲,你若是聪明点,就尽快离开这里,免得又当替罪羔羊。”
我眸子微眯,质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鸢,你就别跟我装傻了。”云绎凉凉道,“凭你和苏哲的关系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是……”
“是什么?”低沉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
我转过身,挺拔的身躯笼罩在金色的余晖里,银灰色的西装衬得整个人分外严肃。
“方社长,好久不见。”云绎佯装镇定地伸出手正想与方绍桐相握,但举在半空却迟迟不见他的动静,讪笑了一声便把手收了回去,但仍旧不死心地继续攀谈,“恭喜方社长就快抱得美人归。”
方绍桐仍是一脸冷落冰霜,云绎见状,僵硬的脸再也扯不出半个笑容,讪讪地与我嘀咕了一声便匆匆离开。
夏日的暑气烘得整个人昏昏沉沉,云绎那些说了一半的话一直搁在我的心头上,搅得整个人心绪不宁起来。
“方绍桐,梁氏玉觹根本没有被人弄坏吧?”我试探道。
方绍桐漠然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吱一声便转身想要离开。
我急切地上前一步,质问:“是不是梁瑜滢不想卖玉觹,所以才与你们串通好?”而我却莫名其妙背了黑锅?
方绍桐顿了顿步子,挺拔的背影在梧桐花里越发清冷,“顾鸢,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冰冷的声音在夏日里冻得我全身发抖,即便烈日当头竟也驱散不了流窜四肢的冷气。也许云绎说得对,我不该糊里糊涂地当了一回又一回的替罪羔羊,到头来还要低头哈腰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