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像是电视里曾经见到过的一样,黑暗而狭窄的楼梯,通向不知名的下方。
脚步声在回响着,带着熟悉的摩擦声,像是石子滚过树叶的声音,不同的是没有戛然而止,而是继续延续,向着楼梯的更下方。但无论是怎样的路途,都会有终点,而眼前,已经是终点的止步。
手电微弱的光,仅仅能够射出可怜的距离,但她们已经发现,前面似乎没有了路,只是一面墙壁挡着,将她们的好奇心阻隔。
“这里一定有什么门之类的。”握着手电的瑠月很肯定,就像看见电视里曾经演过的一样,一般这个时候确实应该会出现一个门,走进去之后,就会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说着的她,贴近了那面墙,凑着些微的光,寻找着门,或者是什么裂缝,还有突起的东西。
“还是赶快离开吧……”佑枝攥紧了衣角,在未知的境地里延伸的黑暗似乎让她恐惧。黑暗扩散着,像是没有边际,黑暗却又紧促着,贴着她的身体,像是构筑着狭小的空间,让人浑身弥漫的都是自己的呼吸。
心跳,似乎都沾染着汗津的气息。
若叶也趴在墙上寻找着什么能够打开的门,同样迫切的心跳,却不是恐惧,而是焦急。这焦急没有来由,像是在与什么较量着,需要最快的时间,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在这里!”并非水泥的触感,而是漆上漆的木头,光滑而平整的抚过指尖,捻揉下的,是不知年岁的尘迹,和着手指上的汗,有一种让人不适的触感。若叶的手向下探着,想要握到一只门把。
向下。
光,走到这里的瑠月将光撒到她的手下。
沉重的铜色,带着比方才的门更加沧桑的痕迹,流出的冰冷,像载着时间的镌刻,却比时间更加沉重,像是载着什么连时间都忽略的东西。
旋转的门把,没有阻碍的,没有锁上的痕迹。
“吱呀……”拖长的音,忽然缓慢的时间,像是将沉睡的记忆唤起。时间沉重了,像是轰然坠地,像是被扯断束缚的锁链。一切都坠落,带着不知名的回忆。但是,却不知这回忆属于哪里。
黑暗,无尽的黑暗,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视线所及的一切未知,每一个角落,甚至是每一寸皮肤,每一只毛孔,都被黑暗填满,一切,都印在瞳孔里。
“这是什么……”
电筒的光,射在像是环绕着的一圈里不过一臂的明亮世界里。
石砌的柱,石砌的台,刻满辨不明的东西。从这一方扩展,似乎整个房间都是石砌。
“这里有没有灯什么的?”瑠月将手中的电筒向门前的地方扫着、却没有看见什么像是开关的东西。
“好像有蜡烛。”若叶扶着她手中的电筒,指向方才扫过的一个方向。
“你有没有带打火机什么的?”瑠月的手电定格在那不知沉积了多久的灰尘上,灰尘里朦胧的,是蜡烛的形状。
“我没有带啊……”若叶似乎有些懊悔,不过她也没有随身带这些东西的理由。
“我……刚刚在仓库里拾到一盒火柴……”佑枝,依旧站在门外,不愿迈出一步来,走进这间房里。手电照向她伸出的手,还在颤抖的手指,捏着有些变形的小纸盒。
“太好了!”瑠月将手电向若叶递去,想要伸手去接过那火柴,但若叶却伸出手去,将火柴捏在拇指之下。“我来点吧……”像是将要进行什么仪式似的,若叶的脸严肃起来。瑠月与若叶凑到那蜡烛旁。将手电的光向那一小方聚集。“你不过来吗!”瑠月转过头,再度望向佑枝去。“不了……还是快点回去吧……”她的声音颤抖着,依旧带着恐惧。
手电的光里,纤细而白净的手指,握住了火柴,
“嘶啦!”
火光,带着一瞬小小的明亮,照亮相邻人的脸庞,却在一瞬再度熄灭。
“再来再来!”瑠月催促着。
她握紧了的手指,带着些微颤抖的痕迹,像是叶端欲坠的水珠。
“嘶啦!”
着了!瑠月的手连忙伸上护住跳跃的火光。若叶缓缓移动着的手,靠近蜡烛的位置。
似乎已被灰尘覆盖的烛心,被忽然的温度包裹,像是突然燃起的大火,将一切明亮得措手不及。
亮了!
像是吹来的一阵风,一支被点亮的蜡烛摇晃着火苗,像是传染扩散一般,原本不现踪迹的石烛台,此刻全部被燃起!
“这是……”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几乎将三人的视线拨动,还拨动了不可言状的心。
那层叠攒动的火烛,像是被扭曲的舌,摇摆着,似乎要将这黑暗中的一切舔舐。整个房间都在昏黄与明暗中显出颜色,带着不容置疑的镌刻,就像那中心的石台上看不懂的文字。一切都存在在眼里,都在视线前展开,透着冰冷,透着没有生命的痕。
“这里是什么……”她们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景象中错愕。
宽阔的石台,被周围分割成四块的蜡烛群阵包围着,被连接起的红色绸带,将每一只烛台牵起,绕成的圈,似乎带着些无法言说。中间的圆形石台低矮而宽阔,几乎能够躺下一整个成年人,或许还能在上面张开手臂,张开双腿,将整个身体伸展,像是被拉扯似的。若叶打了一个寒战,感到吹过关节的风,带着这闷热中不相称的阴冷。
若叶走向中间的石台去,穿过每一格蜡烛间立起的石柱。红色的绸带,微微地垂着,一直垂到她大腿的位置。她抬起脚,从上面跨过。
“还是不要进去了!这里总感觉很奇怪,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佑枝在门外忽然的喊叫着,像是被这莫名的惊吓触发到歇斯底里,即使到现在什么异常都没有出现。
不过,或许眼前的这一切都已经是异常。
“冷静点佑枝!”瑠月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别大声叫,小心把人引来……”她也压低了声音,却感到了佑枝的呜咽。
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有人会接近这里。
若叶没有理会她俩,依旧向着中央走去。刻着莫名文字、甚至无法确定那到底是文字还是图案的石台。青灰色,像是墓园里的石板路,还有着水滴的坑洞,并不平整,更增加了年岁的气息。她循着那圆形的边走着,一直走到石台离门前最远的尽头,方才似乎就模糊看见的,不知是什么干枯后凝固的图案,已经风干成黑色,沁在石头里,似乎会一直保留着,直到整个石头都干涸成粉末,似乎才会不复痕迹。
“血?”
脚下走过的是一层层的灰,轻轻扬起到她的鼻端,似乎有些钻进了她的鼻子,透进了她的呼吸。她感到有些不适,像是被挠动了心肺,像是攥紧的拳头,颤抖在胸腔里。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她加快了步子,捂住口鼻,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了,若叶?”佑枝带着恐惧的神色向她走近,还有一旁正东摸西看的瑠月也转过了头。
“是……是什么诅咒吗……”佑枝扶着她的肩膀,颤抖的双手一直透过她的骨骼。
“不是……只是灰尘吸入太多了……”她依旧捂着口鼻,皱紧了眉头,“我先出去了……”
“我也和你一起出去!”佑枝像是解脱一般,扶着她的身体。
“那我们一起出去吧……”瑠月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跨过了红绸带,向着她们走来。
“砰!”沉闷合上的门。
“不把蜡烛吹灭吗……”佑枝皱着眉头。
“没事的,里面的空气燃烧完了自然就熄了。”瑠月举起手电筒,照亮一方明亮,框出一方细微的光。
楼梯,向上延伸着的楼梯,石凿的脚下,摩擦着轻微的声息。
瑠月走在最前头,佑枝扶着若叶走在身后,不长的楼梯只需几步就到了尽头。
“我们进来的时候有关门吗……”手电的光,安静投影在紧闭的门上。
“没有的啊……”佑枝瞪大了眼睛。
“我记得佑枝把一本书挡在门缝里……”若叶皱紧了眉头,却只发出微弱的声音。
瑠月伸手,扶上门去,那向门外凸去的门,只留下深陷的门框,“这个门好像只能从外面向里推打开……”
“我明明记得有把书挡在门缝里的啊……”佑枝跪在了地上,抱紧了头。
“我们……被谁关在这里了……”瑠月攥紧了手电。
若叶扶着墙,将脑袋枕在了小臂上。
“这怎么办……”
“手机!打电话找人来把我们放出去!”瑠月望向她俩,“你们有谁带了手机没?”
“我的手机在美术室的包里……”佑枝依旧低着头。
“我带了……”若叶忽然想起似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过下午的时候就已经低电关机了……”
“重新打开试试?说不定还能坚持一会儿!”
明亮一块的光,映着青色的灰尘,投影在她的脸上。一格的信号,闪烁的电池的图标,泛着红色,像是十字街头将变的灯。
哥哥……
她找到的是来这里后从来没有播过的号码,却是在电话簿的第一个。
“嘀……嘀……嘀……”
“若叶,怎么了!”电话那头,焦急的哥哥的声音,带着些杂音,点燃了耳膜。
“哥哥!我们在学校的储藏室,被人关住……”
“哔……”忽然的声响,低电关机。一方的明亮,在一瞬重归黑暗,重归手足无措的境地。“再开机试试!”瑠月也变得焦急。按下的开机键,却只是明亮一瞬。
电量不足。
映在屏幕上些微光亮的文字,一瞬颤巍着消失。
一切,都重新化作黑暗,像是那已经推不开的门。
“我们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吗……”佑枝的声音,已经带着些异样的腔调,似乎绷紧的线,随时都会崩溃,带着无法确凿的想象,崩塌,或许就在一瞬间,崩塌。
“哥哥会来的……”她有些晕眩,像是被夺走了声音,被堵住了呼吸。
“砰!”
她睁开的眼,像是将沉下的幕布重新拉起,几乎要耗尽她的力气。
熟悉的灰白的天花板,是视线的轻触,重新落进眼里。
“若叶!”
她感觉到自己被攥紧的手,带着温度,带着略微的生疼。
“哥哥……”她侧过脑袋,模糊的视线,模糊的眼,模糊的脸庞,颜色几乎都混作一团,揉成视网膜上辨不明的模样。不过,能够确定的是,眼前的人的确是哥哥。
似乎没有看到姑姑的身影。她还记得,之前自己晕倒之后,睁开眼没多久的时候,姑姑就出现在门口,举着被布袋包裹的饭盒。但是,似乎过了有些时间,姑姑依旧没有出现在门口。
不过,那熟悉的饭盒,还放在病床旁的桌上。
“若叶。”哥哥似乎看见她的苏醒,松下一口气,却又凝重了眉头。
“我……”他忽然有些犹豫,又将想要出口的话语重新压回喉咙里,但终究,还是开了口,“等你好了,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