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片云飘了过来,明亮的大地,忽然黑了下来。
村长手里准备砍杀野兽的刀都迟疑了下来,月亮被遮盖,仪式还能继续吗?
没有了月光照明,陈阿妈整个人像一个黑炭一样蜷缩起来,身上的血都快凝固了,血浓浓的粘在身上,形成一条条长长的血滴,将落未落。
场上跪着的只有二丫一个人,瘦瘦的,小小的,脸色苍白,浑身打抖……
老妪的脑袋像没有骨头支撑,就那样耷拉着,默默的一句话不说。
月光被云彩遮住,大家都觉得不好不吉利,唯一一个觉得舒服一些的大概是二丫了,不知道为何,她以前的身体从来没有挺过观赏又大又圆的月亮的时候,每到月圆,就是她受煎熬最严重的时候,常常熬不过去,总是喝完阿妈给她的药就晕过去。
天上的月亮像是她体内的寒气一样,月亮越大月亮,她体内的寒气就越多越严重。
虽然今天坚持了下来,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冷的发抖,不过在月亮被云彩遮住的这一刻,二丫瞬间觉得松了一口气。觉得体内的冰寒被什么东西包裹了起来,她还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暖流从胸口向身体四肢缓缓的流过,让她不冷了,甚至还有点暖和,这种感觉太舒服了。
像是从严寒中走进了一个温暖的屋子,舒服的想躺下。
一阵大风吹过,月亮忙悠悠的从黑云中出来,一瞬间,整个天游村又明亮起来,甚至比刚刚更亮堂。
村长迟疑了一阵,体者仪式对有些孩子来说是新生,成为体者之后和普通人是有几大差距的,一个天一个地。
可是对于没有成为体者的平凡人,身体伤害也是很大,特别是体质虚弱的人,轻的晕几天醒来,重的可能伤及心肺,再也醒不过来。但是这就是十万大山的规则,谁也不能违背。
这也是陈阿妈为何把能治疗自己隐疾的龙叶草给二丫吃的原因。
她既然领养了二丫,二丫就是天游村的一份子,不管能不能挺过去,她都要接受这一关,只有经历了体者仪式之后,才能参加接下来的光选。
看到夜色中,那瘦弱的皮肤苍白的小丫头,村长心头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心,可是关于整个村落的命运,他是村长,他不能心软。
大量的血又浇到了老妪的身上,老妪像是一株干瘪的枯枝,慢慢的被鲜血滋养,苏醒。
二丫也走上前去,却见阿妈睁开了血红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虽然不冷了,可是二丫还是忍不住身体颤抖了一下。刚刚看阿妈那样盯着别人,觉得很奇怪,但是没有害怕,可是自己直面着阿妈的脸的时候,那双油腻腻的血糊糊的眼睛,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还有那渗人的笑容,越发的阴森,像是生生的把阿妈的脸扯出来的笑容,阿妈好像很痛苦,却不得不笑。
阿妈的手缓缓的抬起来放到二丫头上,这个动作似乎很吃力,村长那边剩下的野兽已经所剩无几,不过看二丫的体质,最多放一只野兽的血就完成了,村长也没有担心。
和刚刚一样,阿妈身上的血迅速的朝手上流去,源源不断的向二丫头顶渗透。
无论是哪一个孩子,大家都期盼有奇迹出现,期盼他或她能成为体者。可是连力大的阿翼都成不了体者,体弱的二丫大家自然更不看好,只希望对她的身体不要伤害太大。
大家都抱着这种心里,准备体者仪式结束就回去了。
大概最多两三息,就可以完成了吧。
没有想到,五息过去了,十息过去了,二丫居然还稳稳的跪在那里,而她的光洁的右胳膊上却什么都没有出现,在月光照耀下如凝脂一般,十分美丽。
这种美丽,是十万大山的村民不敢欣赏的,他们心里隐隐也觉得这样很美,可是环境告诉他们,黝黑才是健康,这样的白皙代表弱者,会很容易死亡,生在这样的大山中,就是一种错误。
没有机会走出十万大山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二丫有可能的身份。
没有人看到二丫胸前那片碎铁正在疯狂的吸血,所有的血似乎都涌向它,可是它却像无底洞一样。
那光洁的手臂始终没有血线出现,那老妪却看起来十分的不好,越发的干枯,血,她需要大量的血。
这样一晃,又是过了五息,已经十五息了。
村长一脸惊恐,其他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为何体弱的二丫会坚持了这么久。
一头又一头的野兽接连不断的宰杀着,鲜血喷涌着。
老妪的脸仍旧有笑容,只是让人看的更加觉得痛苦。
眼看着就剩两只弱小的小兽了,原本村长还想着可以不用宰杀,让藤花爹去饲养,可是如今,他一咬牙,让藤花爹带人快点去把他饲养的小兽都抓来。
二十一息过去了,超过刚刚卡卡的时间了,可是血线还是没有出现,体者仪式是不能中断的,否则神会发怒,降罪于部落。
猎手们抓来的野兽都宰杀完了,开始宰杀藤花爹饲养的野兽。
血,热血,新鲜的热血,源源不断的浇灌在老妪身上,又源源不断的渗透到二丫的身体里,然后被那碎铁欢快的通通吸收了,那黑色的碎铁慢慢的显出暗暗的红色,碎铁上还依稀呈现出了淡淡的纹路。
老妪比刚刚给其他任何一个人开体都枯萎的快,她吸收血的速度越来越快,村长他们宰杀都有些来不及,一个个都满身满手是兽血。
而月光下,有一条巨大的花蟒蛇,冰凉凉的隐藏在阴影中,吐着蛇信子看着二丫。
它并没有像平日一样,看见藤花爹就打滚卖萌,这是一只很有灵性的动物,比别的动物更加敏感,它平日跟二丫亲近,是因为感受到二丫体内那冰冷的血似乎和自己一样。它跟藤花爹打滚卖萌,是因为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没有血腥味,很温柔,很心软。
可是这一刻,藤花爹身上也满是血。
它不能再这样下去,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在举行什么仪式,它知道他们在放血,等待它的是一样的下场。
花蟒蛇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借着月光的阴影悄悄的溜到了一边。
是的,它要咬二丫,它觉得咬了这个人,它就能得救。
村长和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这条蛇,他们不知疲倦的宰杀野兽,浑身也沾着兽血。
此刻,月光下。
浑身是血的老妪,洁白的瘦弱少女,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而村长那边,手上那只没头的野兽已经不再喷血了,老妪迅速的干瘪下去。
二丫的胳膊上还是没有凝结出血线,反而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白皙了。
看着老妪身体已经干瘪的像一块马上就要风化的石头,村长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珠子像要爆出来一样,难道是天要亡他们天游村?难道是他错了?他不该坚持让这个孩子参加体者仪式,这是上天的惩罚!
就在这时候,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忽然人群中有人喊:“血线!”
也不知道谁喊的,可是大家都齐刷刷的去看二丫的胳膊,和其他人黝黑偏黄的胳膊不一样,这是一条像白雪的像乳汁一样的胳膊,所以上面出现的血线也特别娇艳明显,让人看见了就忘不掉。
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不可思议,坚持了四十息的体者,这是什么级别?难道还有比大体者更厉害的?
所有人都激动万分,这是奇迹,他们见证了奇迹,村长也激动的不行,全身都在颤抖,而刚刚自己儿子接受开体的时候没有动的棘叔,这一刻也加入了进来。
体者,大体者,体者完满。
没有人知道体者完满是什么状态,那是一个传说。
可是他们知道,如果部落能出现一个体者完满,他们的部落一定会崛起。
就在这时候,忽然突生变故,一条巨大的花蟒蛇窜了出来,对着二丫的胳膊,张开嘴……
说时迟,那时快,那条花蟒蛇拼的是命,它不咬人,就要被放血,这样的时候,它没有选择,哪怕一丝的侥幸都没有。
让这条有些许灵气的花蟒蛇这么奋不顾身,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那就是气息。它不懂人类在举行什么仪式,但是它能感觉到那跪在地上的那个女孩的气息。
和周围人的都不一样,她的气息中间有一种冰寒,像是它老家巢穴深处散发出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