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这一刻,柳寒护着秋云一般。
好,很好。
二丫,站定,心再无波澜。
这一刻,她看见了柳寒,极度酷似砣子,可是她却认出了那份区别。
“你可敢和我一战?”柳寒把手中的秋云交给别人,脸色阴冷的站在二丫跟前,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二丫说话。
他也是天骄,他的心智不亚于任何人,从第一次见面,柳寒就感觉到了,这个长的跟云师姐很像的女人,对自己很关注,开始以为是像宗门里其他的花痴女弟子一般,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彼岸花的纹,本身就带有魅惑之感,那些女弟子被自己吸引是很正常的。
可是接触了几次发现此人又不同于其他女弟子,并没有对自己有那些龌龊的意思,似乎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长的和自己很像的人。
这个女人,居然能轻易的抵御自己的魅惑之气,而是因为自己跟她一个熟悉的人相似而注视自己,这种感觉不是很好,而他心中只有云师姐,对别人自然是不屑一顾,可是如今这个女人居然敢伤云师姐,那她必须付出代价。
“有何不敢,只不过云师姐输了,需要我选一样她的物品,等你输了,一起选好了。”二丫淡淡的说道。
“狂妄!”柳寒怒喝,同时已经出手。
他心志坚定,同是天骄,他的心至纯,从来就只有一个目标,强大,不断强大,从一个宗门的普通弟子成长为能和云师姐比肩的位置,然而还不够,他还不够强大,他要强大到能守护云师姐,能和整个大陆的强者对抗。
心至纯的人,有点傻,一根筋,然而修行之人,能有一个目标,认准了走下去,丝毫不分心,这样的人进步的极其恐怖的。
彼岸花,感悟的是魅惑之术,是死亡之术。
当柳寒举起手,他面前什么都没有,他只是睁开眼,看向二丫,轻轻的一眼,蕴含着温柔,不舍,和决绝。
这一眼,正如砣子和二丫在空间最后的一刻。
他就那样看着二丫,他没有说话,可是二丫耳边却响起那段话:“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的,我发了心魔的誓言,要杀你,空间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希望是……”
是砣子,然而下一秒,二丫浑身颤抖,砣子的眼神更是绝望,当光球来的时候,他瞬间选择了为二丫挡住,死亡,灰灰湮灭,可是眼神中却有了解脱,甚至还有微笑。
柳寒运用魅惑之术的强大本领是在与他能通过眼睛看到他看到的东西,然而这一看,他也非常惊讶,那个人真的跟他很像,很像,他甚至觉得是在看一个梦境,看自己做梦一般。
那个人在最后一刻居然拼着自己死亡,救活了这个女人。难怪这个女人看自己的时候很激动。
如果云师姐遇到这样的事情,自己会那样吗?会的,自己一定也会,拼死也要保护云师姐。
这一刻,那空间中的二丫成了云师姐,而柳寒的眼神也是真正的真情流露,十分坚定,甚至没有一丝破绽。
二丫就那样傻傻的站着,看着,不知所措。
对,别人的眼中就是这样。
在秋韵宗有一个说法,在遇上云师姐还能知道自己是如何失败的,可是对上柳师兄,就连自己如何失败都不懂。
旁人看到的就是柳师兄的对手,傻乎乎的站着任由他攻击,很少人会逼得柳师兄出手三招,几乎只是一瞬,就结束。
这一次应该也是这样吧。
二丫站在那,她好像回到了那个神秘空间,时光倒流,有多少次,她希望能够时光倒流,可是倒流回来,却是在这一刻,最让她绝望的一刻,砣子身死。
她回来了,可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砣子还是死了。
痛,无尽的痛,灵魂之痛,让她崩溃,因为这一次,她听到了,砣子死前说了什么,砣子说:“我喜欢你。”
那声音甚至是充满了欣喜和放松,似乎为终于能说出口而高兴。
可是,痛,让听懂的二丫更觉得痛。
她伸出手,想触摸砣子,哪怕就感受一下。
可是下一刻,她低下头,发现自己胸口多了一柄兵器,那兵器上面有很漂亮的花朵,一朵连着一朵,连绵不断,而自己的鲜血顺着那花朵的纹路,一点一点的弥漫,慢慢的那兵器变成血红色,大朵大朵的花灿烂的盛开,那是彼岸花!
这一刻,二丫抬头了。
她看着柳寒,笑了。
二丫自小体弱,从十万大山过来,经历死亡的厮杀之后,却迎来的是群族灭亡之痛,亲人永别,这种痛,难以用言语描述。
使得她这样一个心志坚定的人都会哀伤到沉沦,数年数月不吃不喝,如一活死人一般,直到二师兄和师父把她找到搬回药园。
药园,二丫成了里面的小师妹。
疯疯癫癫的师父,优雅不爱说话的大师兄,能吃爱说话的大师兄,平日生活也平平淡淡,可是不知不觉,似乎这里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家,是的,这是家的感觉,平淡温馨,那种感情无法说明,却会懂得。
成长需要代价,二丫懂得那种温情,可是她还是冷漠以对,因为她的心里一直记着过去。
可是这一刻,她的心没有那么痛,因为有另外一份痛楚盖过了。
她笑了。
没有云师姐的阳光,她从来不是一个阳光的人,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在一个蒙昧的部落里长大,从小就要和自然争斗,她的命多延续一分,都是一种奢侈,这种人阳光不起来。
可是这一刻,她的笑容,却绽放着绚丽的光彩。
她的眼,满满的火焰,她的脸,也在燃烧,可是所有人都看到,她在笑。
这一笑,很美,很美,因为这一笑,充满着毁灭,充满着沉沦,这一笑,足以盖过阳,盖过那温暖,温暖的阳也照不进一些黑暗潮湿的角,可是这一笑,却能触动心底最深处的地方。
这一笑,足以盖过彼岸花之惑,彼岸花只是通往死亡之地的花朵,而这一笑,包含了死亡之气,无须惑,她就是惑,就是死亡。
这一笑,让所有人震惊。
然而最震惊的还是离二丫最近的柳寒。
他的手握着美丽的剑柄,而这柄剑的一半,刺在对面这个女人的身体里,可是这个女人却在对自己微笑,这种笑容……很……很不美。
是的,不美,在柳寒眼中,一点都不美,可是他却惊慌了,恐惧了,因为他看到,一片火光,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挡在一个孩子跟前,喊道:“寒儿,你快跑,快跑……”
那个小孩跌跌撞撞的跑,可是在听到一身巨响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回头,他看到不远处,有巨大的红光,那个妇人自曝了,整个火光当中,他还能看见那妇人的微笑,很扭曲。
“娘!娘!娘!”小孩犹豫的瞬间,却觉得自己被一股气流拖着往前跑,一直往前跑,所有一切都在倒退,他在奔跑,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一个笑容,充满死气,和解脱。
这是他自己,他被师父收留,收留的时候已然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他的师傅是秋韵宗的法宗负责人,看他身体条件好,十分大力的栽培他,使得他一路顺利,再加上第一次遇到术宗的云师姐,他有了前进的目标和动力,最终也成为秋韵宗这一辈的天骄,最出色的存在。
可是,可是,那个男孩是他,他的娘死了,自曝而亡。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个背景,他以为自己是孤儿,这个世界风流放荡,遗弃婴儿有很多,自己幸运遇到师父。可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他有娘。
娘。他都记不住娘的容貌了,可是却记得那个不太美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他想起了一切,忽然,他的人生目标,一瞬间显得可笑起来。和云师姐比肩,保护云师姐,可是我是谁?
就在所有人都诧异的时候,那柳寒忽然怒吼一声,他平日一直风度好,说话声音优美,秋韵宗上上下下都觉得,若说秋韵宗内能配得上云师姐的人,莫属柳师兄了。
可是这一刻柳师兄忽然一脸狰狞,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风度,整个人居然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在怒吼。
现场,受伤的明明是药宗的弟子,那剑还在她身上,那血还在流,可是她却在微笑。
眼看胜利的一方,柳师兄却在怒吼,甚至于哀号,是的,这声音,像是小兽在哭泣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