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琢磨了片刻,纪芙茵缓声道:“祖母,昨儿晚上芙儿睡不着,将前阵子的事细细回想了一番,不知祖母有没有察觉到,那些个吓人的命案都是在后院里头发生的。”
老夫人整夜都睡不踏实,这会儿脑子也有些晕晕的,一时间竟有些听不太明白纪芙茵的话,“嗯?芙儿的意思是?”
“祖母,您好好回想一下,往日咱们府里头哪还有过这般骇人之事,不是自打那个院子被打开以后才有的么?”
“芙儿琢磨着,说不准这阵子的那些个邪性事儿,都与那院子有关。不如咱们就将那院子重新封起来,再请个道士来做场法事吧。”
老夫人微拧着眉,似是在仔细回想,半晌,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按你这么一说,倒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说不准把那地方再给封起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听到有了可解决的法子,老夫人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许多,当即便命人去买来上好的青石砖块去将那院子给封起来。
纪府的下人都晓得那地方不吉利,没人情愿去做事,只得从外头请了个泥瓦匠回来。不料,就在那封院的墙刚刚砌起半米高的时候,泥瓦匠竟又暴死在那处。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纪夫人正在纪芙茵的房里,同女儿还有顾含谦三人喝茶闲聊,原本和乐的氛围,就在听到下人来回报的那消息时,瞬间凝固了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
“伯母莫急,让侄儿去看看。”顾含谦眉心一紧,安抚了纪夫人几句,随即便匆匆向后院赶去。
“这可如何是好……”纪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娘去将此事告与你爹,这件事定要瞒着你祖母,切不可再吓到了她。”
纪芙茵连声应了,将父母送出房间,心头的疑虑却怎么都挥之不去,便也带了丫鬟往后院走去。
现在正是大白天,顾含谦也在那里,想必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才是。
“你怎么来了?”见纪芙茵来,往日总是面带淡然笑意的顾含谦眉头一皱。
“纪府后院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纪芙茵笑着走近过去,地上的尸首已经被人用白布盖了起来,旁边还凌乱地堆着一些青石转。
顾含谦摇摇头,“有尸体在,你倒是不怕。”
纪芙茵笑笑,又正色道:“能看出什么来么?”
顾含谦神态凝重,摇了摇头。
凝眉打量着四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说来也真是讽刺,为了安抚祖母,母亲在派人去找泥瓦匠来的同时,也请了都城名气最大的道士守在府里。
可竟没有一位道士能察觉得到,这后院里面又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人。
就在这时,几声银铃般的笑声自身后响了起来,声音悦耳的很,只是却不难听出里面那夹杂着的讥讽意味。
“哎呀呀,怎么,竟是又死了人不成?”纪妃茵袅袅娜娜地向这边走来,美艳的面容上尽是嘲讽神色,眼睛在顾含谦的脸上扫了一下,语气凉凉道。
“又是家传之物借来镇宅,又是亲自守在这里,原本我还当是真有几分本事呢,心里头好容易踏实了几天,竟又出了这档子事。”
“大姐,现如今死了人也并不是顾公子所愿,说话何须如此刻薄?”纪芙茵眸光一沉,语调凌厉了几分。
“二妹妹怎的恼了?方才那些话哪里刻薄到谁了?”纪妃茵委屈地叹口气。
“我只是替那死了的泥瓦匠觉得委屈罢了,空有那些个人信誓旦旦地应承着绝对不会有事,可到头来呢?”
“要我说,有些大话还是不要早早儿地说出来为好,否则的话,只会平白惹人笑话罢了。”
纪芙茵轻笑一声,冷冷地看向纪妃茵,“大姐若是能明白这个道理,真是最好不过了。”
“若是刘姨娘在天之灵得知姐姐如今,总算明白了她曾经不明白的道理,想必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的。”
纪妃茵胸口顿时一堵,秀眉的眉梢用力挑起,刘姨娘是她碰不得的软肋,可也偏偏是她最无法反驳的弱点。
纪妃茵快步向前,走至芙茵面前,“二妹妹,死者为大,就莫要再拿已死了的人嚼舌头了吧!”
二人面对面站立着,被纪妃茵狠狠地盯着,芙茵却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淡淡笑道:“姐姐说的是,只是不知道刚才我们究竟是谁先拿死了的人开了口。”
纪妃茵被气到脸色都已经开始泛红,高耸的胸前急剧地起伏着,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什么可以一击击倒眼前人的法子。
这一幕看的顾含谦忍不住有些想笑,原以为看大小姐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只当是芙茵会落败,想不到真正的情景却是完全掉了个个儿。
纪妃茵冷哼一声,“罢了罢了,不过就是随便来看看,没曾想竟会撞上这么触霉头的事。”
扔在气恼着的纪妃茵用力转过身,不料却被地上随意扔着的一块青砖给绊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扶住身旁生满了青苔的墙壁,却只听几声怪异的闷响自墙壁上发出。
正纳罕那是什么声音,纪芙茵却见到顾含谦目光一凛,脚尖点地,眨眼间便跃到了自己身边,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肢,带着她跳出了几米远。
几乎是在同时,她们方才靠着的那堵墙发出咯咯几声过后,轰然一声倒塌了下来——
那堵墙原本便是做个样子的,为的就是掩藏住后面的那座小院子,日久天长,上面又被不少藤蔓的根扎了进去了,前些日子上头的藤蔓给拔了出来,墙体也就松动了。
方才被纪妃茵那么一推,原本便摇摇欲坠的墙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塌了下去。
纪芙茵见了,惊得一身冷汗,方才若不是有顾含谦及时出手,自己现在怕是就要被砸在那堵墙的下面,即便不死,也要半伤了。
因为顾含谦,纪芙茵毫发无伤,纪妃茵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虽说一旁的丫鬟反应过来也赶紧去拉自家小姐,身手终究还是差了顾含谦一大截。
被几个丫鬟七手八脚地一拉,纪妃茵也算是幸运,身上没什么致命伤,却着实被狠砸了几下,痛的要命不说,还弄得一身的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一群没用的东西!”纪妃茵揉着被砸肿了的肩膀,痛的泪水盈盈。
“多谢顾公子。”纪芙茵一阵后怕,冲顾含谦盈盈拜了下去,却被他一把扶住。
“这是做什么,平白倒显得生疏了。”顾含谦笑道,“不过今日之事,却让我真真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了。”
纪芙茵轻声笑了出来,见到纪妃茵那狼狈模样,柔声道:“大姐,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跌打药酒,要不要我让青梅去给你取些来?”
“不必了,二妹妹的药酒还是自己留着吧!”纪妃茵咬牙,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
“妃茵,芙茵?这是发生了什么?!”
纪妃茵话音刚刚落地,纪云豪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爹爹,只是方才这墙不小心被大姐推倒了而已。”纪芙茵上前,道,“这墙体想是早就被侵蚀了的,否则也不会轻轻一推就倒了。”
纪云豪皱眉,本来府里接二连三有人莫名毙命就已经够令他心烦的了,再看到自己这个大女儿满脸污迹,狼狈兮兮地站在面前,更是一阵说不出的心烦,语气当即便也严厉了些。
“好端端的,你去推堵墙做什么?”
“爹爹,我……”纪妃茵心头又是一阵委屈,再看看自己这满身狼藉,同一身整洁的嫡妹,心中的恼火顿时窜了起来。
“好了,我现在不想听见你说话。还呆愣着做什么,还不带你们小姐回去收拾收拾?!”纪云豪很是不悦地瞪了那些丫鬟一眼。
饶是纪妃茵不清不愿,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激怒父亲,只得忍着委屈,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
转回视线,再看向纪芙茵同顾含谦时,纪云豪的神态便柔和了许多,“芙茵,谦儿,你们两个也回去吧。今日看来也查不出什么了。”
“令伯父失望,小侄心里当真过意不去。”顾含谦略带歉意道。
“欸,同你有什么关系,顾兄同侄儿愿意在这个时候对纪家伸出援手,伯父已是心内感激不已了。”纪云豪摆手道,“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留在这也是无益,你们且回去吧。”
纪芙茵二人应了,便一同离开了后院。见那二人的背影走远,自刚才便不曾开口的纪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你方才也看到了吧。”
纪云豪沉默片刻,不置可否似的点了点头。
方才从那墙倒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可以看到这儿发生的一切了。
顾含谦是如何不管不顾将芙茵一把抱起的,又是如何对同样至于为难中的纪妃茵不屑一顾的,他们也都看的清楚,心里更是明白的很。
之所以没有一同救了纪妃茵,倒不是顾含谦对这纪大小姐有何厌恶,抑或没那个能力,只是在那突然而来的危难降临之时,他心里头最挂念的,想要救的,唯独就只有那一个。
“夫人的意思是……”纪云豪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可芙儿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