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院子着实偏僻,又空余了那么久,总给人一种没什么烟火气的感觉,纪夫人也是想不出用它来做什么,就只是吩咐人将那打扫了一遍,就再也没有理会了。
本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平常的小插曲,岂料就在那处院子被发现之后的第二天,负责在那院门前栽种新花草的下人便无声无息地死了在一丛杂草旁。
死人并不是什么蹊跷的事,蹊跷之处在于,纪夫人找了大夫,看过了那下人的尸体,大夫竟声称,死者是被震碎了心脉而死的。
听过这死因,纪芙茵诧异,“震碎心脉?这怎么可能,他不过就是一名下人,如何能识得武艺高强到,可以不留半点外伤就能够将人心脉震碎的高手?”
“可大夫的确是这么说的。”纪夫人饮了口清心火的茶,面容当中隐隐有些忧虑。
“许是那大夫看错了也不一定,娘你莫要太过担心了。”纪芙茵宽慰母亲道,“咱们府里向来守卫森严,怎么可能有那些个可怕的贼人进来胡乱杀人?”
话虽这么说,可纪芙茵的心里却也还是有些不安,先前进去到那院子之后,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好好宽慰了母亲一番,见她不是那么忧虑了,纪芙茵才起身离开,可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谁都有想到,只是过了短短的两天,一名偶尔路过那里的丫鬟,尸体在次日清早被负责打扫的下人所发现。
而造成那名丫鬟死亡的原则,也正是心脉被震碎……
一时间,纪府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莫名死去的人会是自己。
见父亲母亲因为此事而愁容满面,纪芙茵沉吟了片刻,道:“爹爹同顾将军交好,不如爹爹去请将军帮忙调动些武艺高强的人来。”
“先将咱们府里彻底搜一遍,再将纪府围个密不透风,要是那人是存心想要同我们纪府过不去,想必总会再一次出手的。”
“芙儿说的不错,虽说这法子可能太过招摇了一些,却也总比就这样坐以待毙的好。”纪夫人试探地看向了纪云豪。
纪云豪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法子,便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顾辉凡是个爽快人,听闻此事之后,二话不说,立即便将调了百名武艺高强之侍卫随纪云豪回到了纪府。
将纪府上下搜查过一番过后,既无发现有什么人隐藏在里面,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之后那百名侍卫便埋伏在了纪府内外,日夜都有人仔细盯着纪府安危。
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纪芙茵也千叮咛万嘱咐落玉同青梅她们,万万不可单独在府内走动。
一时间,看似平静无波的纪府,内里却像是有一张沉甸甸的网,重重地将每个人都积压在里面,空气似乎都压抑到近乎凝固。
纪芙茵坐在窗前,心不在焉地逗弄着笼里的鸟儿,却忽然见青梅走了进来,说是顾公子来了。
青梅话音方一落地,顾含谦那修长的身形便谈进了房里,眼底仍是含着一抹温润浅笑,似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可以令他慌乱的。
纪芙茵轻抬手指,腿上挂着银链的鸟儿便扑棱棱飞回到了鸟笼上,她抬眸看着顾含谦,调侃道:“这个时候跑来纪府,顾公子竟是不担心被那神秘杀手盯上?”
这些日子,纪府的下人接二连三的神秘死亡一事,不知怎的被谁给传了出去,平日那些个巴结纪云豪的大臣们,这些天竟一个个都约好了似的闭门不出了。
“我又不是那般胆小之人。”顾含谦笑了笑,在纪芙茵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袖口掏出一柄短剑,放在了纪芙茵面前,“我是专门来给你送这个的。”
握着那约莫比自己手臂略短一些的短剑,那沉甸甸的重量有种让人踏实的感觉,稍一用力将剑刃抽出,银白色的刀锋泛着清冷的寒光。
这短剑的模样很是古朴,不起眼到就算将它丢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可将那刀锋抽出之后,感受到那利刃所溢出的森冷寒气,纪芙茵便可以断定,这柄短剑绝非凡品。
“顾公子好生舍得,这剑若是我的,我定不会舍得这么轻易就送给了别人。”纪芙茵将剑小心插回剑鞘,握在手中,很是有些爱不释手。
“不是若是,它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顾含谦面带微笑,“府上之事,我也是从父亲那听闻的,既不能时刻守在纪府护你周全,至少也要送你一样护身的东西。”
纪芙茵收了那剑,“只不过是将它送来,顾公子大可不必亲自跑一趟,你不担心,将军未必不会担心。”
顾含谦只是听了,薄唇轻轻上扬,溢出一抹温润和煦的笑意。他若不是亲自来看看,亲眼见到她完好,他又如何能放心的下呢。
“几位皇子就要带兵出征了。”顾含谦开口说道,随意便将方才那话题给岔开了过去。
纪芙茵怔了一下,才意识过来他说的是前些日子,赵洛之以及其他几位皇子被召回宫中一事。
“你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因为我爹是顾将军。”顾含谦笑了笑,“此次帝君用意众人皆知,几位皇子所安排的路线以及如何摆兵布阵,先前都是请教过我爹的。”
“那么,你觉得谁的胜算会更大一些?”此话一说出口,纪芙茵立即觉得有些不恰当,背后议论皇家之事,可是最容易招来祸端的。
可若是不打探个清楚,她的下一步又没法贸然进行。
幸好,顾含谦像是并不担心这些,说起来也很是坦然,“十三皇子和六皇子的谋略倒是不相上下的,若中间不发生什么意外,这两位皇子究竟谁会胜过谁一截,我也是不好判断的。”
十三皇子……纪芙茵握住温热的茶盏,一个略有些模糊的影像浮现在了眼前。
赵寒逸,十三皇子,生了一张同赵洛之不相上下的俊逸面容,文韬武略丝毫不输给赵洛之,可惜却偏偏是个病秧子。听闻他小时候身体还是个强壮的,慢慢大了,却长成了一个多病之身。
在前世,十三皇子便是在这时候不久便染了重病去世的,当时所有人都说十三皇子是自己身子弱,才染了重病。
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他的病,怕是同赵洛之母子脱不了干系。
纪芙茵装作一副好奇的模样,问道:“我听闻那十三皇子是个体弱的,此次去到西北那苦寒边境,又是要去作战,他可受得了么?”
“问题应当不大,若真要是危险之战,帝君也不会让皇子亲自领兵了。”顾含谦笑笑道,“芙茵怎么突然对征战之事有了兴趣?”
纪芙茵斜眸,凝视了他一眼,“倒也不是我感兴趣,大姐同六皇子之事,你是知道的,现如今六皇子即将出征,我也只是代替姐姐问一问罢了。若是知道了什么,能够转告与她,也好让她安心。”
明知她本意绝非如此,也明知她问这些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套出些有用的信息,他却还是情愿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展眉笑道:
“既然如此,我先前在听爹爹讲说的时候,碰巧还真就记下了几位皇子各人的路线及摆兵布阵的方式。”
听他一一详细将来,纪芙茵心里反倒有些个生了疑,待他讲完,便开口道:“只是听顾将军草草讲述一遍,就能将这些全部都记得这样清楚,顾公子当真好记性。”
“难道我从未告诉过你,我有过目不忘,过耳也不忘的本事么?”顾含谦笑道。
纪芙茵笑了笑,“是了,竟是我忘记了,关于顾公子聪慧过人一事,在都城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几盏茶喝过,到了顾含谦该告辞的时候,纪芙茵也已经将自己想要知道的打探地差不多了。
待到顾含谦方一离开,又吩咐小丫鬟将桌上的茶水点心收拾了去,落玉同青梅便打量起了他送给纪芙茵的那柄短剑。
“倒是个不起眼的。”青梅打量着,开了口,“这么普通的玩意儿,竟然还宝贝一样的拿来送给小姐,这可不像顾公子一贯的作风。”
纪芙茵将那短剑自剑鞘中抽出,刀尖抵在手边的茶杯上,“这你便错了,若这剑称不上宝贝,那这世间恐怕就不剩几样能被叫做宝贝的刀刃了。”
随着纪芙茵素手轻扬,看似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去,那只坚实的玉石茶杯,竟像是泥捏的一般,轻巧地便被切成了两截。
“好、好锋利啊……这若是切到人的身上可还得了?小姐,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让奴婢锁起来吧。”
纪芙茵摇摇头,拒绝了落玉的提议,这剑削铁如泥,又体形小巧,藏在身上很是方便。现如今纪府里面终究还不能确定是安全的,将它带在身边,心里多少也能踏实几分。
次日一早,去向祖母请安过后,纪芙茵在回去的路上,远远地竟见到了赵洛之的身影,连忙身子一闪,躲在了拐角后面。
不是说皇子们即将要带兵出征了么,这个时候他怎么还会跑来纪府?
看他去的方向,竟像是要向纪妃茵的住处去。落玉纳罕道:“奴婢竟是糊涂了,这六皇子待大小姐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