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女儿撒娇地不想要提起这话题,若是原本,她也就算了,左右女儿也不大,可现如今她却不得不强迫女儿回应自己的这一话题了。
“芙儿,娘哪里会不想要你?娘就是舍不得你将来受委屈,所以才问你这个的。”
“你告诉娘,你待那顾公子是不是有意?撇开你的天定凤命不谈,若是六皇子同顾公子之间,你属意的人是哪一个?”
“娘……?”听母亲这样问,纪芙茵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也摸不清母亲到底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抿唇深思了片刻,纪芙茵启唇,声音低微,却有种隐隐哀求之意,“娘,芙儿……不想入皇家。”
果真是这样了,纪夫人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真?倘若我们迫不得已,将你送入了皇家呢?”
纪芙茵抿唇不言,一双清亮的眸中却已经隐隐有了泪水,“若爹娘只能这样做,芙儿也不会怨恨你们的……”
看见女儿那隐忍的模样,纪夫人哪里会不心痛,当即便轻叹一声,拉过女儿的手,道:“你且放心,现如今除了自家的人,没有谁知道你肩上凤印之事。”
“娘?”纪芙茵有些愕然,显然有些没明白纪夫人的话。
“你是娘的心头肉,那皇家虽是众人艳羡之地,倘若你过的不开心,娘心里哪能放心的下?”
“只是眼看着你一天天大了,六皇子又……娘今日喊你来,就是想要问你一句,倘若你是不厌恶皇家的,我们也便不插手什么了。”
“可若你是厌恶的,那娘便少不得要为自己的女儿来谋划些什么了。”
纪夫人慈爱地拢了拢女儿鬓角的碎发,“女子这一生,若是嫁了自己不情愿的人,饶是一辈子大富大贵,就算是真坐到了母仪天下的位子,也终究是不开心的。”
“你是娘最疼的女儿,娘不期盼你大富大贵,只盼你将来可以觅得一位良人,相谐相伴过一生。”
“娘虽不迷信人定胜天这种话,可倘若不试上一试,谁又能知道最后究竟是怎样的呢?”
“只是倘若最后人胜不了天,娘只盼到那时芙儿也不要怨恨爹娘。”说到这,纪夫人的话语里已然是有了几分无奈。
纪芙茵摇头,泪盈于睫,“娘愿意如此为芙儿,芙儿何来怨恨一说?”
伏在母亲的怀里,纪芙茵感到疲惫的内心一阵放松,自重生之后,她几乎日日夜夜都在盘算谋划着,唯独只有母亲的怀抱,是可以令她得到片刻歇息的安宁之地……
宴席过后第二日,纪夫人便病倒了,病因是受了风寒,吃了好些药却也不见好转。
二小姐纪芙茵为了替母祈福,搬进了纪府佛堂当中,立誓在菩萨面前闭门抄经一月,不离佛堂,以此来换得母亲平安康健。一同跟去服侍的,只有青梅,落玉,以及素兰三名丫鬟。
时下已是深冬初春交替之际,一连几日雨雪霏霏,佛堂里竟是比冬日还令人更觉寒冷,手冷得抄经都有些颤颤巍巍。
搁下笔呵了口暖气,纪芙茵道:“青梅,再去加个火盆来吧,顺便去看看娘怎么样了。”
青梅应了声,去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红着眼圈,看起来有些气鼓鼓地回来了。
“这是怎的了?让谁欺负了不成?”见她像是哭过的模样,纪芙茵眉心一皱,问道。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些个小人得志的脏东西!她算什么,不过就是个姨娘,不过就是趁着夫人病了暂时帮忙掌家罢了,倒跟我们摆谱起来了!”
青梅忿忿地一跺脚,将火盆搁在地上,又满脸不忿地开始生火。
落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发生了什么,你倒是慢慢说,你这样没头没脑的来几句,小姐哪里听得懂?”
“是啊,青梅姐姐,素兰也听不懂。”
“小姐,方才奴婢去夫人那里看过了,夫人的病虽说不见加重,却也还是不曾好转,老夫人说府中没人打理不行,就让刘姨娘暂时掌家了。”
“小姐你听听,就是个暂时的罢了,听见我们又要加个火盆,就开始同我们摆谱起来了,说些个什么冷言冷语的话,竟是半点都不将小姐放在眼里,她不过也就是个姨娘罢了,倒像是又得势了似的!”
“胡扯什么!”落玉低喝一声,“我看你真是冻昏了头脑,怎么什么话都在小姐面前说。一个姨娘,再怎么得势又怎么能压得过咱们小姐!”
“落玉,让她说完。”纪芙茵眉心拧起,“刘姨娘还说了些什么?倘若没什么底气,她又怎么敢说出这些话?”
落玉一个劲地给青梅使眼色,青梅便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不该说了起来。
纪芙茵冷笑一声,“不说是么?现如今不止姨娘能压到我头上了,看来我连自己的丫鬟也都是管不住了!”
“小姐!”青梅委屈地落了泪,“奴婢哪里敢不听小姐的,奴婢只是怕……”
“怕什么?!”
“奴婢怕……怕小姐听了之后会受不了……”
“倒是好笑,我有什么受不了的?”纪芙茵恼道,“你只管说,若是漏了一个字,待我出去知道了便打断你们的腿!”
青梅嗫嚅着开了口,“小姐,如今府里都在传,夫人怕是……要不行了。”
哐啷啷一声,纪芙茵手中的暖炉落了地,“你说什么?!哪个贱婢狗奴才说出的这种话?!”
“是,是大家都在传……”青梅呜咽着,“看老夫人的意思,竟是要让刘姨娘日后……抬成夫人了……”
“不,不可能,你这贱嘴丫鬟,落玉,给我撕烂了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胡说!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丫鬟,竟然也赶来骗我了!”
纪芙茵已是气的浑身颤抖,表情却是惊惶而无助的,眼泪扑簌簌地滚了满脸,泣不成声。
“小姐——”落玉也跪了下来,“小姐息怒,不要动气啊小姐,青梅她,她说的的确是真的……”
“夫人的病,看来的确是好不了了,老夫人原本便待刘姨娘不同,这会儿便又想着重新把刘姨娘给抬上去。”
落玉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满怀忧虑地扫了一眼床上昏睡的纪芙茵,“这下可怎么是好,夫人在外头病着,小姐又在这儿病着。”
素兰的脸上也写满了忧虑,“落玉姐姐,你跟青梅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出去打听打听便知道了。”
“只是那刘姨娘是个颇有心计的人,府里上下谁都道不出她半句不好,针对也只是针对我们罢了,先前的事你都忘了不成?若夫人她真的……刘姨娘哪会轻饶了我们。”
“落玉,落玉!”躺在床上的纪芙茵像是发了梦魇,高呼几声,满身大汗淋漓地坐了起来,“快去救娘,快去救救娘,刘姨娘要杀了她,她要杀了她!”
“小姐!”落玉连忙倒了茶水递过去,连声安抚着,“小姐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刘姨娘她现在还不敢的!”
“现在不敢,那便是以后敢了?”纪芙茵的眼睛惊惶地张望着,手指紧紧地扣住杯沿,“不成,我得想法子,我得想法子保住娘和我们,绝不能让刘姨娘得逞之后报复到我们头上来!”
“小姐,您就别再……”落玉哽咽了几声,“我们现在哪还有什么法子呀……”
“有了,六皇子,我们可以求六皇子!”纪芙茵的眼中忽然便有了神采,“先前我听说,六皇子是打算同纪家联姻的,若我可以有了六皇子做靠山,那不管刘姨娘要如何也不必怕了!”
“可是小姐,奴婢可是听说,六皇子属意的人是大小姐呀。”
“我有法子,只要我可以在她之前,先成为六皇子的人,到时候六皇子便不得不承认我了!六皇子现在正是用得着纪家的时候,就算到时候不情愿,也绝对不会表露出来才是!”
“小姐,先别说这个了,奴婢摸着小姐的手又凉了许多,可别在这地方落下什么病根才好。”落玉将她的被子掖了掖,“素兰,去厨房里面熬碗姜汤端来,多加些糖进去,小姐怕姜的辣味。”
素兰一喜,连声应了,这还是自打进到佛堂之后,她第一次出去。
以往外出取东西送佛经都是青梅同落玉二人做的,今儿那两人都忙着照看纪芙茵去了,外出一事也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刚一出了佛堂,素兰前后看看四下无人,便低头快步向刘姨娘的院子走去,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跟在一个即将失势又病怏怏的小姐身旁,哪有依附了即将得势的正经主子来的强!
待她走远了,紧闭着的大门后有人影一闪,青梅快步回到了房间,道:“小姐打算的真是一点不错,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果真向刘姨娘的院子去了!”
“你这么气做什么,我们本来要的不就是这样么?”
纪芙茵神态平和,先前那慌乱的模样在她的脸上连分毫也没有留下,品了口香茗,纪芙茵缓缓阖上眼睛,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
只是一味的躲,能躲到哪里去呢?倒不如借了这个机会,来个一箭双雕,先让纪妃茵做了自己的替身,再便是……除去刘姨娘这个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