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这三殿下这次回来图谋的就是龙椅,现在看起来,我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纪芙茵说完,一双眼睛直直地看顾含谦,“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才好?”
“你指的是三皇兄,还是……?”顾含谦沉声道,“如果是三皇兄那里,你不用操心什么,交给我慢慢处理就是。如果是新进到府里的这丫鬟,那当然是你说了算。”
“当真?”纪芙茵问道,“看起来那丫鬟可是知道不少三殿下的事情,真要是交给我处置了,你可就从她的嘴里打听不到什么了。”
顾含谦笑笑,“没什么可打听的,就算打听得到三皇兄之前的一切,之后他的举动,就算是逼问,我们也不会从那丫头的口中得到一星半点的,而且,留一个时时刻刻监视着我们的眼线在府里,也实在有些让人不痛快的很。”
看来他想的是跟她一样了,纪芙茵笑笑,“那这倩儿如何处置,可就由我说了算了。”
“当然。”顾含谦连连点头,“你也是这太子府的主子,主子说了算,更何况这内宅的事情,原本也就要劳烦你这个太子妃来处理。至于前朝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是,你不必担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先前一提到朝堂斗争就开始微微皱眉的顾含谦,如今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那些棘手的事情了?纪芙茵打量着他的脸颊,禁不住探出了手去,轻轻触摸在了他那如同刀锋精雕细琢而出的线条上。
顾含谦微笑着轻轻捉住她的手,“怎么了?”
纪芙茵笑着摇摇头,视线一时间有些恍惚,不只是如此,就连他的眼神,似乎都要比从前锐利了许多,从前的他,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贵公子,现在的他,却有着一种独特而神秘凛冽的王者之气了。
她忽然有些困倦了似的,将额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心里一下子就放松平缓了下来,像是落在了一大片轻柔的羽毛上,让人的整个身体都放松了起来。
在白天,纪芙茵倒是不怎么担心那个倩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负责教导末等丫鬟的姑姑,都是出了名的严厉,别说会让人有时间在府里闲晃的,能不能让新来的丫鬟有安安稳稳吃饭的时间都不一定。
等到了夜里,顾含谦去到书房之后,纪芙茵将青梅唤了过来,“她今天做的怎么样?”
“回禀小姐,奴婢去看过了,倩儿她做的还不错,起码负责教导她的姑姑还是很满意的,还说什么,她要不了多久就能提三等丫鬟了呢。”青梅道,“再有个把时辰就要到末等丫鬟歇息的时间了,小姐,咱们要不要安排人看紧了她?”
“这倒是不用。”纪芙茵笑了笑,看得再紧,只要她身手足够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府里的情况让她打听了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可是……想要来这太子府打探消息,哪里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去帮我传个话,就说咱们府里,北边的那几个院子这阵子没人打扫,让她今晚打扫出来。”纪芙茵抬眉,“记住了,就让姑姑说是她的意思,懂了吗?”
“懂了,奴婢这就去。”青梅点点头,连忙转身出了房间。
如果说是纪芙茵她自己的主意,不免会让倩儿多想些什么,从而防备也会有所提审,但如果把这主意说成是府里姑姑们的意思,她就不会多想什么了。负责训练新人的姑姑,做出这种心狠一些的事情欺负新人,在哪个府里都不算稀奇事。
指令很快就按照纪芙茵的心意传到了倩儿的耳中,倩儿自然是满脸敬畏地,在姑姑面前答应了下来,背过身却是一脸的阴沉。
她牢记着主子叮嘱她的话,身为一名女子,她为了可以把戏演到极致,能够顺利潜进这太子府里面,甚至还不惜自毁了容貌,为的就是帮她的主子,打听到任何一切对于主子来说需要的消息。
对于一个探子来说,夜深人静的晚上,是打探消息的最佳时机,她可以偷偷潜入到这座府邸当中的书房、卧室,甚至是不为人知的密室,在有限的时间当中,得到无限可能的消息。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在晚上,遵循着这刻薄姑姑的吩咐,去到府邸的北半边,将那几座院子里面的摆设从头到尾的清扫一遍,在这府里头,她连半个帮手都没有。经过那么多年的训练,她可以在瞬间杀掉一个人,却不能在瞬间清扫完一座院落。
回去了仁安院,青梅还是有些不放心,略微忐忑道:“小姐,奴婢怎么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呢?赵姑姑虽然把命令给吩咐下去了,可是她会不会假装清扫了,但是却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借着这个机会,夜半偷偷打探太子府里面的消息?”
“只要她还稍微有点脑子,还想要顺利完成三殿下交给她的任务,她今天晚上就一定会老老实实,在房间里面清扫到天亮。”纪芙茵笑得意味深长。
赵姑姑在太子府里头是出了名的严苛,先前在她的手下,因为偷懒犯错,被赶出去的丫鬟已经不下五个了,像这种事情,倩儿在一进到太子府之后,就应该有所耳闻了。
好不容易才跟着她混进了王府,如果只是因为打扫不力就被一个姑姑给赶了出去,那她可就全部都前功尽弃了,所以,就算是为了长久的打算,她现在也得乖乖地听赵姑姑的安排。
“小姐实在是太便宜她了,怎么不干脆找个理由,把她给发落了算了?”青梅忿忿地嘀咕道,这好容易过了两天安生日子,怎么又凭空蹦出来一个三皇子,还非要往太子府里头塞什么眼线,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纪芙茵梳着长长的头发,看着镜子当中神态柔和的自己,嘴角轻轻弯起了一个弧度,“好戏总要等到最后才能上场,现在这么轻易打发了她,又怎么能让她背后的人长长记性呢?”
一听她这么说,青梅的心里头就一阵激动,她相信自家小姐的手段,以往是皇后的孙氏都比自家小姐给整的没了性命,更何况现在区区一个女探子!
与此同时,荣华宫内。
在荣华宫的四壁,间隔三米,就镶嵌着一颗约莫龙眼大小的珠子,珠子镶嵌在墙壁上,散发出莹亮而柔和的光芒,将整座荣华宫的主殿映照的犹如白昼。
“母妃,现在父皇他对你,可就像是眼珠子一般的珍视了。”赵广征斜斜地靠坐在椅子上,脚也搭在上面,一副玩世不恭的痞气模样。
容贵妃的视线漫不经心,又带了一丝冷漠地扫过墙壁上的那些珠子,唇角挑起的一丝美艳微笑当中,竟带了一抹薄薄的讥讽。
“如果不是大业现在有求于通玄,如果我不是有你这样一个能征善战,继承了我们通玄国骠勇血脉的儿子,你父皇他,又怎么会想得起来我是谁?这些上好的夜明珠,送来的名义,是爱,可谁又不清楚,这爱,不过就是裹在利用外面的那层薄壳子罢了。”
“爱也好,利用也好,总之母妃你不必再过着处处隐忍的日子了。”赵广征眼眸当中冷光一闪,“只是因为我的身上有外族的血统,咱们母子这些年在宫中过的看似风光,实则人情冷暖统统都尝了个遍。”
“什么爱不爱,大业人这种酸溜溜的腐朽词语,我们通玄人半分都不需要!”赵广征厉声道,情绪一时激昂没能忍住,重重地一拳砸在了上好的梨花木小几上,在他拳头砸下去的瞬间,那梨花木小几就碎成几块。
容贵妃赞许地点点头,“很好,我儿,真是不枉我和你外公舅舅们对你这么多年的教导,你本该是通玄国高贵的皇族公子,却要在大业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冷落,大业亏欠了我们的,现在该由你一并夺回来了!”
那一丝戾气从赵广征的脸上渐渐散去,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重又爬回了他的脸上,“这还要多谢母亲你,如果不是母亲你以让我避开皇子争斗,去到塞外磨练的借口将我送到与通玄搭界的地方,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得到外公和舅舅们的教导。”
容贵妃缓缓点头,神色又微微一变,一双透亮美艳的眼眸当中,笼罩上了一层名为思念的雾气,“你这次回来的时候,你的外公外婆他们……身体可好?”
赵广征一怔,脸有些别扭地移开了,像是在刻意回避着容贵妃的视线,“外公他一切都好,外婆……”
“怎么了?!”容贵妃眼睛瞬间睁大了,“说!”
“外婆她前些年生了一场大病,对母妃您又思念不已……导致病症渐渐加重,就在我回来之前的两个月……外婆她……撒手人寰了。”
容贵妃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颤抖了起来,两排贝齿死死地紧扣在了一起,脸上怒击而笑的神情看起来分外狰狞,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眸当中冲出的一瞬,一阵凄厉的笑声也几乎掀破了这荣华宫的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