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可能!”纪夫人焦急蹙眉。
“自打过了中秋,芙茵便再也没有去到过外面,哪里会染上瘟疫?更何况都城若是有瘟疫蔓延,老爷怎会不知道?”
“这便不清楚了,但依小人的诊断,二小姐的确是染上了瘟疫!”
听大夫那斩钉截铁的诊断,纪夫人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脸色刷白,竟一时间像是呆住了一般。
纪云豪便是在这个时候赶来的,见纪夫人如此骇人的模样,不禁握紧了她的手,焦急而关切道: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听他唤自己的声音,纪夫人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似的,若是在平时,她早已经冷冷地将自己的手抽开了。
可现如今,见到眼前这张关切的脸,隐忍了这么多年的她竟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老爷,芙儿,芙儿她染了瘟疫!”
在这个时候,眼前的男人就像是她的心灵支柱一般,纪夫人牢牢地抓紧他的手,惶惑的面孔再也没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镇定。
“怎么可能?!”纪云豪也愣怔了,看向大夫,“会不会是搞错了?!”
瘟疫,染上了便九死一生,女儿连门都不出半步,怎么会染上瘟疫!?
“回老爷,小人并没有看错。”大夫也焦虑道,“只是看症状尚且不是很严重。”
“小人已经让人在屋子里面烧了艾草,也开了方子,接下来也只能看二小姐明日会不会有好转了。”
“芙儿,我的芙儿!”纪夫人眼泪滚落了下来,先是高烧昏迷不久,竟又染上了瘟疫,她的女儿为何就要这般命苦?!
“夫人!”纪云豪见她要往屋子里面闯,连忙将她拦了下来,“进不得,瘟疫是会传染的!”
“传染了又怎样?!”
纪夫人狠狠地想要甩开他的手臂,怎奈这一次对方竟没有像是从前那样被她轻巧一甩便推开,手腕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眼看着自己染了瘟疫的女儿就在门口,自己却连看都不能看一眼,纪夫人登时便有些崩溃了,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她恨恨道,“若是芙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什么心思去想自己是不是会被传染?!”
“我们母女若一并死了,岂不是也顺了你这么多年的心意了?!”
纪云豪目光一颤,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我就知道,你虽不说,这么多年心里却仍是怨恨我的。”
“可你又哪里知道我的不得已……婉儿,你要怨恨我,我没有办法,可这样多年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就当真不清楚吗?!”
纪夫人咬住唇角,偏过头去,瞬间只剩下了啜泣的声响。
大夫早早儿地便去了小厨房一同煎药,没有人看到这一幕,除了那扇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的窗户后,一双悄悄看着的眼睛。
落玉悄悄地推上窗子,道:“小姐真是神机妙算,老爷同夫人果真……”
躺在床上病怏怏的纪芙茵闻言,挑开了眼睛坐起来,竟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只是正待开口,连忙扯过一旁青梅手里的痰盂,又是呕吐了一番。
“小姐!”落玉连忙端了茶水过去,焦急道,“不是说没事吗,怎的还是吐得这么厉害?”
“不妨事。”漱了漱口,纪芙茵顺了顺自己的胸口,瞧见自己蜡黄的手指,嘀咕道。
“那药吃了顶多吐一吐,就是不知道这搁了几天去过味道的姜抹在身上会不会有事。”
去道了秽物的青梅回来,哭笑不得,“小姐,奴婢都不知道是该夸您聪明好,还是说您太胡来的好。”
纪芙茵笑了笑,若不趁着这个时候,借势一举扳倒大夫人,等再过了些时日,若是父亲同祖母都念起了她的好,自己再要想法子夺了她的嫡妻之位,可就难了。
说来也算那大夫人点背,偏偏要自作聪明来送什么赔礼给她,大夫人不知道,可她这个活过两世的人却记得清清楚楚。
在大夫人送礼给自己之前,瑞台就已经有了瘟疫。
瘟疫的来源,正是瑞台最大的绸缎庄,只是由于控制的极好,瘟疫并没有蔓延开来。
瑞台的民众几乎都知道,可远在都城的大夫人却完全不知情。
听纪芙茵染上了瘟疫,纪府上下所有人都到齐了,老夫人神情焦灼,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染上瘟疫呢?”
“回老夫人的话,小人也很诧异这瘟疫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按常理说,像二小姐这般养在深闺又极少出门的女子,是绝无可能第一个染上瘟疫的。”
“除非她接触到了什么染上瘟疫的人,又或者不小心用了染过瘟疫的人所用过的东西。”
大夫凝眉道,“既然老爷夫人都说二小姐不曾出门过,那应当不是同染上瘟疫的人接触过了……”
“只是……二小姐也绝无可能碰到带有瘟疫的东西呀。”
纪云豪道:“可都城并无瘟疫,天子脚下,若爆发瘟疫,朝中怎可能如此静悄悄的?”
“这一点说来,小人也弄不明白了,不过前些日子小人倒是听说,瑞台好像出了几起瘟疫。”
“因那地方控制得当,没有蔓延开来,也就没有被当作一桩大事。”
“瑞台?!”纪夫人身子一震,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瞪向了大夫人。
“大姐,你好狠毒的算计!我芙儿躲过了你的毒果子,你竟又想要借瘟疫来夺了她的命!”纪夫人忿恨道,此前隐忍半点也无。
指尖直直地指向大夫人,一口牙齿几乎咬碎,“若我芙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要妄想一个人独活!”
“婉儿!”老夫人有些嗔怒地扫了一眼她,话里仍是隐隐有些偏向大夫人。
“红云不会是做出那种心狠手辣之事的人,大夫都还没能确定芙茵到底是被什么染了瘟疫,莫要先急着怪责红云。”
纪夫人一怔,滚烫地眼泪点点低落,“母亲,芙茵可是您的孙女呀!”
“你莫要着急,芙茵是我的孙女,她病了我怎可能不着急?”
“只是你也不要因为一时着急,就胡乱推断。若真是有人诚心要害芙茵,一旦察出来,别说你不会轻饶了她,我也绝不会轻饶了那个人!”
“娘,婉儿既是心里有了疑虑,你便让人将那两件衣裳拿出来看看。”
“是否有动过手脚,让大家看一看,心里不就清楚了么。”纪云豪开口道。
“老爷说的是,妹妹心里既然对我有所怀疑,那便让丫鬟把衣裳拿出来吧。”
“我的确不曾做过什么手脚,也不怕让人来查看什么的。只希望真相大白以后,妹妹不要再怀疑我了。”大夫人神态恳切道。
老夫人暗暗点了点头,这种气度,这种沉稳,才是纪府主母该有的才是。
很快,纪芙茵的两件衣裳便被青梅捧了出来,一众人都用熏过艾草的帕子遮住口鼻,细细地翻弄着那两件衣裳,却是一丝端倪也无。
“婉儿,你看,这不过就是两件簇新的衣裳。”老夫人开口,话语里已经隐隐有了责备。
“我不信,我不信!”纪夫人抓起衣裳,双手一扯,瞳孔登时扩大开来,“这衣裳……是被人穿过的!”
“妹妹,说话可要有凭有据,这衣裳从挑选料子再到裁剪缝制,都是我一个人亲力亲为。”
“明明就是一件刚做好不久的衣裳,怎的就成了被人穿过的?”大夫人底气十足地回道。
纪夫人冷笑,用力地将衣裳缝合的位置扯开,摊开到自己面前。
“若不是有人穿过的衣裳,这另外的针眼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处被烧过的痕迹,新料子?”
“谁会买一块脏了又满是洞的新料子!你分明就是想法子拆了瘟疫之人的衣裳,又给了我的芙儿!”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是什么?!”大夫人面色一颤,这衣裳,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让我瞧瞧。”老夫人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那块快要被扯破的地方,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夫人,“红云,你竟然真的做出这种事!”
那衣裳缝合的地方,明显可以看出是由大了的旧衣裳裁剪过后,又改制成的新衣裳。
袖口压在里面的一处布料,还有一粒被火星烫出的焦洞。
纪府都有专门侍弄火盆的丫鬟,那火星怎么也不可能溅到小姐穿着的衣裳袖口才是。
大夫人一瞬间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就像是融进了碎冰一般,扎的人浑身刺痛……
被算计了,她竟又被算计了!
她只想到让人证明自己送去的衣裳没有“添加”过什么,却没有料到纪芙茵竟使了瘟疫这一招,又将衣裳改成了这个样子!
现如今,就算自己说那衣裳不是自己亲手所做也来不及了……
光是周姨娘同翠姨娘,还有自己送衣裳那日,纪芙茵院里的丫头们……可都是铁证啊!
“咳咳,咳咳……”
一阵辛苦的咳嗽声忽然传了过来,纪芙茵房间的窗户被落玉从里面推开了。
纪芙茵靠在床上,身子努力地撑起来,苍白蜡黄的小脸上,两行凄楚的清泪蜿蜒而下。
“大娘,女儿做错了什么?女儿并不是故意要撞破你贪走女儿银票的事情呀……”
“大娘,女儿待你当亲生母亲,为何母亲却要对女儿如此狠毒?!女儿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