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纪灵茵那,文房四宝早已经摆在了桌上,茶水点心也尽数摆在了一旁,显然纪灵茵早早地就已做好了准备。
听见声响,纪灵茵抬头,见进来的人是芙茵,脸上的笑意登时便加深了几分,上前挽了芙茵的手,似是松了一口气。
“是二姐姐你先来的,我便放心了。”
“怎么?”纪芙茵坐下,捧过她递来的茶。
纪灵茵无奈道:“三姐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想必心里头还是不舒服的,有二姐姐你在,没准还能压一压她。”
纪芙茵笑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巧茵她就是性子再顽劣,经受了教训,总也该长长记性了才是,多少也该收敛几分吧。”
“但愿像二姐姐所言。”
纪灵茵话音方一落地,纪巧茵那略有些尖利的嗓音便透着几分不痛快地响了起来,“什么但愿像二姐姐所言?也说来给我听听。”
纪芙茵拈着茶盏,玉白的指尖轻轻抹过碗沿,眸中的笑意淡了几分。
“说灵茵院子里头的花儿,去年栽上的,今夏说不定便能开的热热闹闹的了。”
纪灵茵倒了茶,亲手捧给纪巧茵,笑道:“天气越发燥了,三姐姐先喝口茶歇息歇息吧。”
纪巧茵接过了茶,抬手时,袖口里面一道金闪闪的光,正好被纪芙茵看在了眼中。
纪巧茵嫩白的手腕上,挂了一只沉甸甸的金镯,上头镶嵌了玉石,不说价值连城,也是纪巧茵一个庶女戴不起的。
再联想到先前在纪妃茵院门前看到的那一幕,这样东西她是从何而来,一想便知。
想必就是纪妃茵说了些掏心窝的赔不是的话,又咬牙送了她这样一样东西,才将纪巧茵给哄好了,否则的话,若她不甘心,拼了命也要闹下去,多少也还是会将她给牵扯出来。
“这镯子看起来不错,倒是很衬巧茵你。”
纪巧茵闻言,神情紧张了一下,拢住袖子,盖住那金镯,话语之间竟然有几分不打自招的意味。
“怎么,我不能戴这样好的镯子么?”
纪芙茵笑了笑,“三妹妹不必这么大的火气,我只是觉得它好看,称赞你一句罢了。”
纪巧茵悻悻地收了声,表情却仍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去到桌旁坐下,还不待拈起笔来心里便是一阵不耐烦了。
她性格浮躁,自小这些字画之类的,便从来都没有耐性,若不是好歹也有几分灵性,怕是连现在的半桶水的水平都没有。
冷眼瞧着纪巧茵写出的那字,倒也算是端正清秀,只是同纪灵茵的秀丽的笔迹比起来,终究是差了不少。
纪灵茵本就只是为了陪她才写的,不多会便搁下了笔,同纪芙茵闲闲地说起了话来,纪巧茵见状,心里登时又不痛快了起来。
把手里的笔也往旁边一搁,纪巧茵扁了扁嘴,埋怨了起来,“四妹妹,你不是要同我一起写的么,怎的现在倒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了?”
抄写佛经本就是枯燥的事情,纪灵茵自然也是不爱的,只是听她这样说了,也只得无奈地起身,正待坐回去时,却被纪芙茵给拉住了。
“三妹妹,受罚的人本来就只是你一个,祖母只是让四妹妹来教导与你,并不是让她来陪你一同挨罚。”
纪巧茵顿时瞪了瞪眼睛,“二姐姐,我是在问四妹妹。”
“你问四妹妹也好,问哪个妹妹也好,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说不得你了?”
纪芙茵笑了笑,神情却是严厉,“你应当还没有愚不可教到,就连如何习字也要让四妹妹手把手来教你吧?”
咬了咬牙,忍了一肚子气坐下,纪巧茵愤愤地重又抓起笔,嘟囔了一句,“随你怎么说,反正你总是瞧我是个好欺负的。”
她之所以不回嘴,一来,是明知道自己理亏,吵不过对方。
二来,昨晚周姨娘同她也说了不少,虽说纪巧茵顽劣又愚钝,周姨娘的话还是可以听进去几分的。
眼看时间到了,写了整整三个时辰的纪巧茵,冷着脸将手里的笔摔下,板着一张脸,将今日抄写的佛经叠起来,往桌旁重重一放。
“你可瞧好了,该写的我可都写了,你还算是个老实的,应当不至于也同旁人一般在背后捅我刀子才是。”
冲纪灵茵阴阳怪气地道完这一句,纪巧茵冷着脸扭头便走。
纪灵茵一脸无奈的神情,连忙追了上去,在门前拉住了纪巧茵。
“三姐姐,你心里有气我知道,可也不该同我跟二姐姐发作才是,昨儿的事情,我们……”
“别以为得了祖母两句话就能教训起我来了!”纪巧茵眼睛一瞪,甩开纪灵茵的手,斜斜地翘着唇角,不阴不阳地冷笑。
“再不济我也还是你三姐姐,没得你来教训我的份儿!”
两人对话时就站在门口,房门大开着,坐在里面的纪芙茵也不难听清外面的对话。
听到纪巧茵冷冰冰地对纪灵茵发作了这么一句,纪芙茵的眉心紧了紧,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如此愚不可及之人,竟然连谁是真正对她好,谁是假惺惺的利用她都分不出。
浅浅地饮了一口茶,纪芙茵不吭声,只静静地听着门口前二人的对话。
“我哪里是在教训三姐姐你?我只是替二姐姐叫屈罢了,二姐姐何曾有过害你的心思,你也不要总是这般伤了好人的心吧!”
“你们两个私下感情好的很,自然是要替她说话的,以为我不清楚么?”
“只是我也劝你一句,别以为这样巴结她,就能给你自己巴结出一条好前程了,她哪里像是那么好心的人?”
“我是拿真心比真心,二姐姐本就是我们亲生姊妹,何来巴结一词,三姐姐……”
“不必多说了,听得让人烦!”纪巧茵白了她一眼,冷冷道。
“别以为这样说我就能算了,将来总有我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等到那时候,该还的我都会还回去的!”
纪芙茵轻叹一声,示意莫欺等在房里,施施然走了出去,轻轻按了按已经被呛到说不出话的纪灵茵手臂,浅笑着望向纪巧茵。
见她出来了,纪巧茵侧了侧视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那神情当中仍是透着一丝不耐烦。
“三妹妹好志气,等你将来出人头地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必定会备了厚礼,为你双手奉上以示庆贺。”
纪巧茵冷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纪灵茵显然是被气着了,半晌都道不出一个字,眼圈都有些泛红了起来,“二姐姐,我如何便成了是在巴结你?”
“巧茵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同周姨娘如出一辙的刻薄,她的话听过去就算了,别往心里去便是。”
将纪灵茵好生安抚了一番,纪芙茵这才离开了她的院子。
眼看着天色不早,带着莫欺回房收拾了一番,便乘上马车,去到了醉风楼。
谢君撷早早儿便等在了一楼,见芙茵来,笑着迎上前去,调侃道:“快快,好好与我讲讲昨日那桩风流事,顾公子讲的不甚精彩,我可是盼你来讲盼了一天呢。”
“谢姑娘可不仁义,这桩事先前还让我好一番头痛,到了你这竟被当成笑话来讲了。”纪芙茵笑道。
谢君撷塞给莫欺一把松子糖,引着这几人上了楼,“我还算是好的,瑞王爷才叫一个不客气,顾公子来了半天,他便取笑了半天。”
正说着,谢君撷推开了那房门,顾含谦同赵奕辰都已经等在了里面。
芙茵一进去,顾含谦还不待开口,赵奕辰便迫不及待地过来扯了她的衣袖,还不曾开口,竟就先笑了出来。
“来来,二小姐,快讲与本王听听,咱们顾公子是如何风流倜傥,引得三小姐对他神魂颠倒了起来?”
“王爷好不仗义,还说是莫逆之交,揭起疮疤来竟是一百个不手软的。”
顾含谦面容上也多了几分无奈,倒了杯热热的茶递过去,“你可算来了,你若再不到,我大概是要被他笑死在此处了。”
纪芙茵抬眸,嗔怪似的瞥了他一眼,“这要怪得谁?明知道王爷是个爱揶揄的,还偏要说给他听。”
这嗔怪一瞥,波光流转间,竟好似有种令人道不出的风情一般,顾含谦望着她,眼底笑意暖成了一团。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分明就是王爷他自己知道的。”
“哦?”纪芙茵惊奇道,“王爷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昨儿就有下人将此事给说了出去?”
赵奕辰摆摆手,“又不是什么极隐秘的事情,小王我又是极爱听这些个风流韵事的,可不碰巧就让我给听到了么。”
“听便听了,只盼王爷不要再将这件事说与旁人听便好,否则纪家若是名声坏了,我可是也要跟着遭罪的。”
纪芙茵笑道,手臂懒懒抬起理了理鬓角,将眼底那抹诧异给遮盖了过去。
“二小姐只管放心,小王记性向来不好,再如何有趣的故事,听过便也会忘了的。”
赵奕辰笑道,“险些忘了,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一样好东西要送与你们。”
说罢,赵奕辰便示意身后仆从取出两只细长锦盒,尽数推到了纪芙茵面前,“让二小姐先来挑,顾兄应当是没意见的吧?”
纪芙茵不理会他的调侃,开了其中一只锦盒,里面放着的不过就是普通的一副卷轴,原来只当是什么寻常的字画,岂料展开之后,竟着实令她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