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孙霁云紧拧了眉心看着沅言,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身旁的公孙戬亦是。
沅言却似没有在意这些,喝了口茶,拍了拍开始暴躁不安的大白,笑道:“以后大白就交付给你们了。”
“那大人你呢?”公孙霁云急忙问道,心口的不安不停翻涌着。
“你们该最是清楚沅家人和大汉之间的联系,我要救下严霖,日后,自然会有另一个沅家人来这里,可大白与你们不同,它只是我从皇山上带来的,我不忍再让它孤单的待在皇山上,所以只能将它交付给你们。”
听了沅言的话,公孙霁云和公孙戬都没有再开口,沉默了许久之后点头应下了,而公孙霁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问了一句,“此事王爷知道吗?”
沅言却是眯眼笑了,“他知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区别吗?”
公孙霁云震了震,到底低了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暗淡,一旁的公孙戬伸手牵住她。
大白离开的时候颇为不情愿,不停的用爪子抓挠着地面,任由公孙霁云拖拉也不动,只是看着沅言不停的低吼着。
沅言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蹲下身,抱着大白的头蹭了蹭,“大白,去吧,日后也不要再来这里了。”
大白低低咆哮着,一双虎瞳死死盯着沅言,不停的伸着舌头想要去舔沅言的脸,被沅言偏头躲开了。
“大白,你要听话啊。”沅言板着脸严肃的看着它,它也看着沅言,许久之后才低声呜咽着,跟着公孙霁云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沅言在大殿里站了许久,看着大白和公孙兄妹走远。
“这算是在交待后事吗?”千媛的声音自沅言身后响起。
她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沅言回头看她,抬手掐了掐眉心,“你去哪里了?若是被宫里的人发现了,我也难留你。”
对于沅言的话,千媛倒是丝毫不在意,她掩唇笑了笑,看着沅言突然说道:“我就在宫外走了走,师妹有后事要交待,师姐我自然也有。”
沅言也不知道她认识哪些人,轻应了一声就要往里面走去,“今晚就要开始仪式了,现在去准备吧。”
“师妹。”千媛却出声叫住了她,“我方才在外面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情。”
沅言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听她说后面的话。
千媛也不急,缓声说着,“听说今晚是摄政王的大喜日子呢。”
沅言袖下的手狠狠一握,指甲掐入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稍微保持着理智,她听见千媛又继续说着,“而且这一纳妃啊,可就是两位美人,一个是老太傅家的千金,还有一个么……就是尚书家的。”
千媛说完了就看着沅言,似乎特意在等着她的反应,只是沅言却站在原地没动,也没有说话,低垂着眸子看不清情绪。
许久之后才传来她漠然的声音,“走吧,该去准备了。”
千媛有些不相信她会没反应,看着她抬步往内殿走去,视线却不经意扫过她方才站的地方,触及地上一滴猩红时,瞳孔一缩,良久之后,也低笑着走了进去。
入了夜,整个皇都似乎都格外喜庆,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亦有许多人站在外面观望着,议论纷纷,话题最多的自然就是今日摄政王同纳两妃的事情。
摄政王自然不会亲自骑马去迎亲,时间一到,就有两顶花轿各自从尚书府和太傅府里抬了出来,往皇宫里去,此时坐在花轿里的两人都是满心满脸的欢喜。
能嫁与摄政王,哪怕是还有另一个女人同嫁,也足够她们兴奋欢喜了。
整个皇宫里亦是如此,似乎都是想通过今晚的喜庆冲去这段时间里的阴霾,每个人虽然忙碌着,但眉眼间都带着喜意。
唯有皇宫里最为偏僻的一角里,依旧寂静着,只有三两宫人在门外守着,不时渴望的看一看远处的热闹。
“这里有两瓶药,一瓶是能暂时护住你,让你不会那么快就死,还有一瓶……”千媛摩挲着瓶身,看着沅言手心里的伤口,扬唇笑了,“能让你保持这张年轻美貌的脸三天。”
“多谢。”沅言低声说着,却只是伸手拿过了能延续她性命的药水,另一瓶看也未看。
“这个你不要?”千媛将剩下的那瓶递到她面前。
沅言摇头,打开瓶塞将手里的药水一饮而尽,嘴里瞬间弥漫了一层苦涩,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过。
“你不想用这张脸再去见严谟一面?或者去见见他刚娶的那两位美人?”千媛挑眉。
“见与不见有何区别?”沅言拿起刀子在燃着的青色火焰上飞快烧了烧,而后眼也不眨的在自己手腕上割下,鲜红的血液瞬间汹涌而出。
“这张脸多留着三天,也不过是让我越是惧怕死去罢了。”她淡淡的说着,飞快的一边一只乌黑的木碗装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沾了血液,在一块帛布上飞快的写下古怪的符号。
千媛在她说完话之后就轻笑了一声,将药水收了起来,见木碗装的差不多了,这才伸手帮沅言止血
沅言愣愣的看着她动作,等手腕的血止住了,才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千媛却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师姐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也这样帮过我。”沅言声音很低,却也足够千媛听清了。
千媛面上的表情也是一顿,许久后才轻笑着摇头走开了,等沅言收了情绪继续准备的时候,才听见她有些自嘲的声音。
“没想到,最后我们的结局也差不多,不过你是为了整个大汉,为了沅家人的使命,而我……却只是为了私心妄想改天换命罢了。死了以后,我是要去地狱的,而你……不会是要成仙的吧?”说到后面的时候,千媛的语气却带着些调侃了。
沅言听了她的话却有些愣怔,回过神来后摇头,“不,沅家人从来都只是下地狱的。”
“说起来,师妹……你有没有想过去查为何沅家人的命运会是如此?虽说表面上是凌驾于皇帝之上的风光荣誉,可事实上,倒更像是受了什么诅咒吧……”千媛微眯起了眼睛,突然说道。
沅言抬头看她,对上她意外好奇的眼睛,低头,“不知道,就算我想查也没有时间了,这样的事情……还是留作下一个沅家人吧。”
严霖被搬到了最中间的石床上,石床很大,足够并排躺下两个人,整块石床都刻满了浅细的符文,在床头的地方有一个半圆的凹槽,沅言将一些金色的粉末洒进乌黑的木碗里,轻轻搅拌了几下,原本鲜红的血液就变成了金红色,沅言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定定的看着木碗,不多时,自上方一扇小小的天窗里洒下月光,刚好落在黑色的木碗里,一点点的,有墨色的如烟雾的东西从乌黑的木碗里渗了出来,却无法与金红的血液融到一起,只是一点一点的,成黑色的丝线状,分布在金红色的血液上面。
这一切都很缓慢的进行着,沅言和千媛都只是定定的站着,看着,耳边却隐约有喧闹的声音,时远时近,在寂静的国师府里显得愈加清晰。
沅言低敛了眸子站着,不发一言,倒是千媛看了她好几眼。
等木碗里不再变化时,沅言才动了动,伸手端起木碗,倒进石床的凹槽里,一倒进去,金红色的液体就顺着符文流遍整张石床,而每一道金红色的液体里都有一条黑色的丝线,显得极为诡异。
做好这一切之后,后面的就交给千媛了。
眉心被刺开,沅言躺在石床上,睁着猫瞳,看着上方。
随着千媛的动作,原本石床上的黑色丝线模糊间似乎开始游动,爬上脸侧,向着她和严霖两人的眉心而去,等黑丝分别触及眉心的伤口,沅言猫瞳里一闪而过的痛意,身侧的手倏然收紧,唇颤了颤,到底忍下了。
看起来极为缓慢的,却又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沅言脸上的皮肤开始暗淡,从发根处开始一点点变成灰色,就是猫瞳里的光也渐渐消散,相反的,一旁的严霖,原本脸上的青灰死气开始退去,恢复生气,等到他的唇也恢复了红润的时候,沅言已经开始向老妪衰老的速度却并没有停止。
而此时,在前往国师府的路上,正有一群人往这边快步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