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银宝和安然的这段孽缘,秋娘也颇有些头疼。五年前的那场纷乱,银宝和安然凭空消失了三个月,大家费劲心思去寻他们,都寻不到。
大家都以为银宝和安然凶多吉少时,他们俩却又都回来了。那阵子,秋娘眼见着这两人感情越发热络,银宝更是一股脑地扎进去,她还吃了一惊,只想着这两个男人间,如何能发展这样的关系,待后来误打误撞得知安然是个女子,秋娘委实替银宝高兴了一阵子。
怎奈边防战事起时,安然毅然决然地去参了军。这等气魄,秋娘着实佩服,只是军营里一向不欢迎女子,也不晓得安知焕如何说服了当今圣上,竟是让安然组建了大齐史上第一个女子军——安然的第一场战役,面对的便是大周国最凶猛的将领耶律楚,最终,安然却是一战成名,全歼了对手。
那一段时日,银宝吃不下睡不好,整日魂不守舍,秋娘明里暗里劝了银宝多少次,安然这般女子,不是银宝配不上,而是不适合。
当时银宝梗着脖子的那小样,真让秋娘想一巴掌呼死他。
“我都没试过,怎么知道适合不适合!?”
秋娘真想说,不是试不试的问题,而是安然看银宝的眼神,真的没有多少爱慕,这般苦巴巴地等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话秋娘还没说出口,银宝已在半夜离了家,过程到底如何她倒是不晓得,只知道,银宝成了那女子军里头,唯一的一个男人,还是女将军安然身边,唯一的一个……贴身侍卫。
贴身……秋娘想到这暧昧的两个字,多少个夜里,祝愿虎头虎脑不太聪明却有着一颗执着的心的杜银宝,平安康泰,要知道,女将军安然的功夫,可比杜银宝,要高的多。
女人环绕的军营里,杜银宝这个男人成了异类,结果如何,她真难以想象。
“没应下吧……。”金宝应道:“这都五年了。那安然要真喜欢咱银宝,也早该应下了。也就银宝还轴,要是我……。”
要是我……金宝的脑子里突然掠过那袭白色,若是他,又如何。同样的一个五年,他也在等着。
银宝等的是个看得见的人,他等的,却是人人口中的一个虚幻。
轴的,岂止是银宝一个。
“随他去吧。银宝不傻,总有一天会明白的。”金宝暗暗叹了口气,换了话题道:“姐夫呢?”
“方才二王爷来了趟,这会两人在屋里下棋呢吧。”
当年齐峰叛变,归来时,齐岳面上虽是待他如初,没动他分毫,到底还是将他囚在了京城。自那后,齐峰对皇位倒也看得淡了,自个儿彻底变成一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平日没事便来寻长安下棋,时常一下下一宿,长安说要睡觉,他都不放人。
若不是齐峰有子有女,秋娘当真以为齐峰对长安存了什么心思。很久以后,秋娘才辗转从皇后娘娘那里得知,齐峰那是同皇上打了个赌,看悍妇杜秋娘什么时候忍不住会对齐峰下手,撵他出门,用得又是什么法子。
可当时秋娘却并不知道,当时,她不过是秉承着,你不让长安睡觉,我也不让你好睡的这种念头,直接将齐峰的悍妻,大周国的公主邀请到了范府。
当夜,齐峰便乖乖回了家,他立下要在范府住上半个月的豪言壮语彻底破了产。
可找长安下棋,依然还是齐峰最大的爱好,这直接影响了秋娘交公粮的质量和次数,几次三番之后,秋娘真想在府前贴张大字:二王爷与狗勿入。
金宝说话间便见秋娘的脸色微变,似是在做咀嚼的动作,顿时感觉一阵寒风吹过,忙追了两步赶上秋娘,她却停下了脚步。
金宝转了视线,便见着这般景象——当朝二王爷齐峰和当朝丞相范子正,贼头贼脑地躲在长安的书房门口,透过窗户往里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秋娘悄悄走近,两人竟也没发现,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秋娘索性又走近了一些,待听到屋里传来饭圆的声音时,心头突然传来一阵不详的预感,当下,她便往里一看,心里不禁一阵肉疼:又一个青花瓷瓶碎了,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花瓶啊!!!
屋里头,两个小鬼正凑在一块。其中瞧着虎头虎脑的呆小子指着那碎成一滩的瓷片低声道:“饭圆,你又把娘的花瓶打碎了。这一次,我绝对、肯定、一定不会再帮你扛黑锅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帮我扛黑锅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看着极其水润的小姑娘大着声音吼道:“死齐小山,你别胡说!”
“说了我叫齐泽,不叫齐小山了!”齐泽睛一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他好歹比饭圆大上两岁,即便是一刻钟,那也是他哥哥对不对!便是饭团见了他,也要唤他一声哥哥的,怎么这个饭圆脾气就这般大!
自记事起,每回遇到饭圆,他就没落到过一次好。
不就是圆乎乎的,脸蛋红扑扑的,比较可爱么,有什么了不起啊……齐小山恨恨地看着水嫩的饭团的脸。
哼,终有一日他要捏上一把!
哦,不对,眼前这花瓶他得先解决,当下,他便掰着手指算道,“上回你摔碎了爹的水洗,上上回,你剪掉了爷爷的胡子,还有上上上回,你把娘的凤凰荷包绣成了野鸡……。”
“诶诶诶……。”见齐小山果真如数家珍,饭圆连忙捂住他的嘴,方才的豪情顿时折了一半,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身边,低声道:“呀呀,别说了,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么……。”
“你总算记起来了?”齐小山有些得瑟。
饭圆脸一红,“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呢!”
什么,都扛了黑锅了还能小心眼!齐小山不干了,摊开五指又开始算道:“每回你闯祸我都背黑锅,你爹你娘不说你,可让我父皇知道了,我的屁股可都要开花的!你试试被人打屁股,可疼!”
“真的疼么!”饭圆咽了咽口水,看看齐小山比起自个儿大了不少的屁股,小心翼翼道:“我娘生气的时候,总嚷着要打得我哥哥屁股开花,打多了,屁股真的会开花么?”
“当然会!”齐小山得意地吓唬饭圆道:“你再敢让我背黑锅,我就告诉你娘,让你屁股开花!”
“那……。”饭圆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你都被打了这么多次,你先给我开个屁股花儿看看呗!”
“……。”
“饭圆你太过分了!男女授受不亲,你竟然要看我的屁股!我要告诉你娘去,哦,不,我要告诉我父皇!”齐小山当下脸一沉,转身便要走,怎知走了好两步,一转身,饭圆却是安安稳稳地坐在桌子边,衣服好整以暇的模样。
“你不怕你娘了?”齐小山试着学他爹挑个帅气的眉,学了几次之后,觉得有些怪异,遂放弃。
“我怕啊。”小个子有些圆乎的饭圆眯着笑眼看着齐小山,也掰着手指算道:“上回不知道是谁,被一只鼠妇吓地直叫蟑螂,抱着我直跳脚,还差点哭出来。”
“饭圆!”
“上上回,又不知道是谁,骗我去河边看鱼,结果推我入水,差点淹死我。求了我半晌别告诉爹娘。”
“饭圆……。”
“上上回,还不知道是谁,偷了饭团的那套《齐赋》又不小心弄丢了。要知道,饭团那个书呆子,最宝贝的便是那本书了。这几日他正跟着爹爹练拳呢,不晓得练好了没有。”
“好圆圆……。”
“上上上回……。”
齐小山都快哭出来了,伸手摇了摇饭圆,见她还要数,竟是蹭蹭跑到了门边,熟门熟路地将那瓷片打扫干净,啪啪弄净了双手,方才捏了捏饭团的胳膊道:“你别念了,咱们讲和!”
“那这青花瓷瓶?”
“我宫里多的是,我让父皇送一个更好的给范伯伯!”
“小山哥哥你真是好人!”
屋子里渐渐恢复了原本的声响,两个小鬼的谈话声有一搭没一搭的传出来,外头的四个大人早已经石化。
“你家闺女可真会拿人短处。”齐峰感叹道。
“拿钱来。”长安一摊手,“方才说好的,我闺女赢了,你给我十两银子。”
“你至于么,不过十两银子……。”齐峰心不甘情不愿地掏银子,正待交给长安,眼角却是扫到后头的人,失声一下“啊”了出来。
秋娘正想说“长安,你能耐了哈,敢拿咱闺女打赌”,小饭圆已是蹦蹦哒哒地举着一小个钱袋子,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满脸兴奋兼喜庆地喊道:“娘,娘,我又找到爹藏在花瓶里头的私房钱,这次的可真多……。”
长安缓缓慢慢的转身,阳光灿烂的院子里,美貌如初的秋娘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头顶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长安却是踱着欢快的步子,带着些许讨好些许委屈些许讶然的复杂神色,蹭到了秋娘身边,低声唤道:“秋娘~”
“嗯?”长安的呼唤绵转柔长,秋娘的回应春光明媚,可就在她低头的瞬间,一股恶心又冲上心头,她禁不住,便是一声干呕。
头顶上的人一如当初那般,又愣在了当场,许久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确认道:“秋娘,你,你,你,又……有了?”
喜鹊枝头叫,好事要来到。
这四喜临门,再添一子,喜么?喜!
重生小娘子的幸福生活,这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