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了杜云深,会怎样?凤晓菲的心,一阵清晰地绞痛。
那一天,凤晓菲一直待在他们租的小屋里,等着杜云深。
等着他,向她开口。
直至深夜,开门声响了起来,很轻,在这寂静地夜里,她却依然听得清。
杜云深回来了。
他的脚步很轻,生怕会吵到凤晓菲。
灯,也未开,他坐在了沙发上。
凤晓菲悄悄地起床,想出去问问他,他今天做了什么?
她的手刚刚碰到门的把手时,一阵隐隐地啜泣声传来。
杜云深在哭。
哭得隐忍,哭得凄怆,哭得孤独,哭得悲凉,她没想到,杜云深居然会哭成这样。
她也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哭声,会让人觉得如此的无助,如此的可怜。
就好像茫茫天地之中,只剩下他一人。
他在为谁而哭?
那个女人吗?他吗?还是她?
出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他不对她说?
为什么不跟她一起面对?
跟那个女人结婚,他有苦衷吗?想瞒她到什么时候?
凤晓菲正打算开门去问清楚时,却隐隐地在他的哭声里听到了“晓菲”,她的名字……
杜云深,你是在为我而哭吗?凤晓菲在心里问着。
为什么?
这样的杜云深,如何不让人疑惑?
凤晓菲仔细地听了听,他的确是在叫着她的名字,没错。
这两个字就像是从血液在心脏里跳动,流了出来,从心底流出来的声音。
杜云深,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独自一人叫着凤晓菲的名字哭泣,到底是为了什么?杜云深,你让我该如何想?
凤晓菲无力地倚在门边,手,从门把手上,颓然地垂了下来。
那道门,凤晓菲终是没有打开。
就像当年,凤晓菲一个人躲在河边的柳树下哭,而杜云深远远地隐在一边,最终也没有勇气走到凤晓菲身边一样……
凤晓菲和杜云深同岁,杜云深比凤晓菲大三个月。也就是说,他们同一年参加高考。
在同一天,他们都收到了来自北京的录取通知书。
考上理想中的大学,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人生中的一大乐事。
可是,两个人同时考上大学,对于这个早已家徒四壁的家庭来说,却是雪上加霜。
那一晚,天已昏黑,屋子里却没有开灯,只有凤晓菲的父亲凤贺年指间的旱烟,忽明忽暗。
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虽然开着窗,但是,一丝风都没有。
“晓菲,云深,是我无能,我是一个没有用的父亲。家里的情况,你俩应该也都清楚,你们俩个,只能有一个去上大学……”凤贺年的叹息,是那么沉重,那么苍老,那么悲凉而又无奈。
其实,凤晓菲和杜云深都清楚,仅是供一个人读大学,家里都已经是债台高筑了。
两个人一起读大学,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那时候,对于钱,凤晓菲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也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
“你们两个,抓阄吧,由老天决定,谁抓到了,谁去读大学。”
这个情景,凤晓菲以后好像在哪个电影里看过。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其间包含着多少辛酸与无奈……
“爸,大学让云深去读吧!”
“晓菲,这怎么可以!爸,你再想想办法!”杜云深说。
其实,他们都知道,能想的办法凤贺年和柳含英早就已经想过了。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之下的唯一办法。
杜云深这句话,就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凤贺年的心。
“大学,我可以不去读的。”凤晓菲故作轻松地说,“我报考的是文学院,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位作家。作家吗,不一定要有文凭,只要我多读书,多积累一些人生经历,也许写出来的东西,更有深度呢……爸,就这么决定吧!”
凤晓菲拿起通知书,将它撕成了碎片。
凤贺年不停地抽着烟。
柳含英躲在一旁,暗自哭泣。
凤晓菲独自一人跑了出来,躲在河边的大柳树下,哭了起来,努力十二年的大学梦,破碎了……
没有梦想成真,只有被现实打败的残酷事实。
那一晚,凤晓菲也是像夏雨槐这样,独自一人,守着静夜,默默哭泣。
其实,凤晓菲一直都不知道的是,杜云深一直站在不远处,一直望着隐隐哭泣的凤晓菲……只是,凤晓菲哭得太伤心,没有发现。
那晚,杜云深的哭声,让她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她也是这样的哭过。
杜云深哭得太伤心,也没有发现,凤晓菲一直站在那扇门的后面。
凤晓菲突然在想:是他们改变了命运?还是命运改变了他们?
那一晚,杜云深哭了很久很久……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原来,男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