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春一直盯着两人,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了,但眼下气氛诡异,也不好问出口。反正她也不在乎,夙冰是谁对她而言,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她欣赏且喜欢的,只是这个人而已。
补充完灵力,她询问道:“咱们走吧?”
“嗯,先进去再说。”
夙冰麻溜的收了法宝,只留着防护罩,同西岭春继续沿着甬道向前探去。慕容靖犹豫了下,也只能默默跟上,夙冰不由松了口气,其实想想也是,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闯过百兽图之后,这一路变得顺风顺水,不一会儿,便走进一处暗宫。
地方并不大,不知从何处透来一些微薄的光,以他们的眼力,可说是一览无余。空空荡荡,而且没有出口,很明显是条死路。
夙冰和西岭春对望一眼,纷纷摇头,早知结果如此,便不硬闯那百兽图了,这地宫的主人,还真是个人物,懂得反其道而行之。
“咱们退回去吧,再换条路试试?”
“只能这样了。”
两个女人商量完,直接就朝来时的甬道折返,慕容靖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你们到底在找什么?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西岭春不满的望他一眼:“跟着走便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
慕容靖打从出了娘胎,从来都是给别人甩脸子看,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女人欺负,肺都快给气炸了。夙冰生怕他一个忍不住,会和西岭春打起来,忙不迭地道:“靖师兄,这里是仙河下的地宫,我们在……。”
“都是你!”
夙冰话只说一半,便被慕容靖打断,“简直是个灾星!”
说完,拨开她二人,率先朝甬道走去。
夙冰真是无语到极点,这迁怒的也太没道理了吧,怎么说也是自己救了他,不仅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竟还像吃了炸药一样。
摇摇头,她正准备跟上去,却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微光映在左耳。
下意识的,直接一鞭子甩出去,一道灵气逆着光线打在苔藓丛生的墙壁上,如同泥牛入海,墙壁连半点儿损伤都没有。慕容靖和西岭春听见响动,齐齐回头:“怎么了?”
“有问题。”
夙冰紧紧攥住鞭子,手心微微有些冒汗,她的神识感应到了,她要找的人,如同百兽图中的兽类一样,就隐藏在墙壁中。而那微光不是别的,正是她的灵识。
“阿夙,这魔灵何止合虚中期,怕是已经接近大乘期了。”邪阙生出一丝警惕,他虽转生了二十多次,最高也不过修到合虚大圆满,“估摸着那化神期老太婆,也不一定诛杀的了她,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但她已经被缚住了,不是么?”
夙冰没等邪阙出言劝阻,便将灵力蕴在痴缠上,再是一鞭子甩出去。如之前一样,墙体向内凹陷片刻,即刻又恢复原状。夙冰吃了秤舵铁了心,一撸袖子,一连抽出二十来鞭子,每一鞭子都不带重样儿的,她偏要试试看,这女魔灵面对自己如此没下限的挑衅,是有多能忍。
慕容靖和西岭春看看夙冰,又看看墙壁,猜测她是不是中了什么魔障。
便在此时,那壁中人再也忍不住了,无奈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二人顿时一惊,将法宝横在胸前,向后稍退几步,只见夙冰击打的那面墙壁,渐渐浮出一个女人的脸来,瞧不清楚相貌,只有一个微微浮起的大概轮廓。
夙冰亦是向后退了几步,暗暗抹了把汗:“前辈,晚辈也是迫不得已。”
她千辛万苦寻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她。
不过瞧着眼下光景,似乎不太可能,但既然来了,总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哪怕最后难逃一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西岭春讶异道:“您是什么人?”
“我么,我也快要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壁上的脸谱似乎微微皱了皱眉头,幽幽叹气道,“这里不是你们该闯入的地方,快些离开吧。”
“前辈……。”
夙冰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阮仲先前告诉的自己的故事,全然是些谎话,这女修虽然有些怨气,但绝非怨毒之人,否则以她的实力,哪怕无法从封印中出来,仅凭着散漫出来的威势,便能取他们的性命。
定了定神,她敛声道:“晚辈是奉命前来诛杀您的。”
西岭春稍稍一愣,越发不解的看向夙冰。
那壁上的脸谱呵呵一笑:“是那个人?”
“没错。”夙冰恭敬道,“那人告诉晚辈,他乃洛仙河灵,而您则是一个殉情死去,但怨气成冢的魔灵,若是晚辈能将您铲除,他便送晚辈返回属于自己的地界……。”
夙冰将那日阮仲所言,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因为西岭春在场,便使用传音之术。
壁上脸谱闻言,陷入一阵沉默,许久才道:“我若说他在骗你,你可信?”
“愿闻其详。”
“我才是真正的洛仙河灵。”
夙冰怔然片刻,听她淡淡道,“故事是反着的才对,那一年,确有一对儿男女投河殉情,只可惜临时反悔是那名女子。或者说,是那名女子早已移情别恋,想要攀附权贵,又怕落人话柄,才以假殉情骗了那名男子。”
夙冰立时道:“阮仲?”
“你猜的没错。”
河灵苦涩一笑,“那****正出河巡视,感应到一股凄然之气,一时心软,就顺手救了他,并容他在地宫修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以为他早已忘却前尘旧事,与他结为双修道侣。哪知,他竟在双修之时,吸了我的灵珠,并夺走我所有神器法宝,但他只有金丹后期修为,根本杀不死我,便将我封印在此壁之内。”
夙冰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或许就是女修总不如男修的原因,凭你修为高、悟性好,一旦沾上男欢女爱,便同个傻子没有分别。
倒不是说非得绝情绝爱的,但至少总该保持一些清醒吧?
夙冰又问:“因为您失去灵珠,所以仙河水脉日渐枯竭,我是理解的,那为何灵气会出现变异,影响男修的灵根和寿数?”
“你可知,当年他心爱之人,是为了谁将他害死?”
“莫非是……。”
夙冰琢磨了下,揣测道,“洛仙王北堂昊?”
河灵凄凄然地道:“阮仲出身寒微,灵根亦是最差,倘若没有我,根本不可能筑基、乃至结丹。和北堂昊相比,无疑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自惭形秽,自卑渐渐化成怨恨,如一条毒蛇,日夜腐蚀着他的心,他痛恨那些天子骄子们,轻而易举便能夺走他的一切。所以,他擅改了洛仙灵脉,导致此处阴盛阳衰,而他因为有我的灵珠,可以不受此影响,一跃成为洛仙第一人。”
夙冰听罢,一脸不可置信地道:“擅改灵脉,这怎么可能?”
河灵摇头反诘:“岂有不可能的道理,且问问你袖中那只心魔兽吧。”
两人之间传音,修为相同或是低些的,理应听不见,但邪阙不同,他凭借的是感应,只是现今修为太差,感应起来有些困难,好在对方并没有设下禁制,且修为因为累年封印,早已退化。
听见河灵陡然提到他的名字,不由一悚。
夙冰亦是陷入沉默,她既然连白毛都能看破,肯定也将自己给看破了。
“能够割裂空间,进入其他地界抓人,又能将仙河灵气,依照他的想法改变……。”邪阙咬着爪子,倏地双眸一亮,激动道,“莫非,‘山河社稷录’在他手中?”
河灵微微颔首:“没错,正是从我手中夺去的。”
夙冰疑道:“什么山河社稷录?”
“远古神族遗留在人间界的‘天书三卷’,其上卷是‘乾坤万象图’,可凭借此物遇见未来,在铜门山时,你见过了,在我手中。”邪阙掰着爪子,细细数道,“其中卷是‘山河社稷录’,可随意割裂空间,架构一处的地质灵脉……。”
夙冰惊道:“那岂不是想移山就移山,想填海便填海?!”
“哪有那么容易,若是不得神器认主,驱使它是会折损修为的,而且驱使的程度,也和自身修为高低有关。”邪阙不大情愿地道,“那年你们进去乾坤万象,看到的只是某些片段,倘若换了大乘期的修士来施法,将能看到更远、更多。而我这卷天书,仅仅是三卷中神力最弱的。”
夙冰深吸一口气,一个乾坤万象,已经有悖天道,没想到还有两卷更逆天的!
“那下卷是什么?”
“下卷,似乎名叫‘太乙玄真渡’。”邪阙搜肠刮肚一番,不大确定地道,“据说,只需凭着一物上的一丝灵息,便能穿梭时空禁制,回到此物存于世间的任何一刻,并且待上三年五载的都没问题。”
夙冰连连摇头,若非亲身见识过上卷,她真不敢相信。
其实乾坤万象并没有什么大用处,遇见未来绝非什么好事情。但山河社稷委实不错,有了此器,今后想去哪个地界,随便开道口子就成,不过她也没多大兴趣。
至于太乙玄真,啧啧,夙冰心里着实动了点儿贪念。
倘若能得此器,岂不是可以再回上古瞧一瞧师傅?
这太荒诞了……
完全沉浸在神器的震撼之中,夙冰险些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她眼下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应该考虑一下,阮仲将她骗进地宫来的目的么?
明明知道自己弄不死河灵,骗她进来做什么?
莫非还有后招?
慕容靖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张嘴儿,加上她之前奇怪的举动,不由拍了她一下:“夙师妹,你还好吧?”
“嗯?啊!没事。”
夙冰回过来神,为掩饰心头乱糟糟的一团,冲他微微一笑。
两人平时见面除了剑拔弩张,便是恶言相向,夙冰心事繁重,压根没注意到,这是她第一次对着慕容靖微笑。不是那种狡诈的笑,装假的笑,而是真正的微笑。
夙冰现如今的相貌,称不上绝色,但也算个美人,真真笑起来,杀伤性还是有的,是以慕容靖原本满腔的愤慨,全都在这一笑中,尽数化成绕指柔了。
原本心里头憋屈,也是因为在她面前丢了丑,现在好似雨过天晴,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思绪也开始朝着好的一方面转动。
比如说——
夙冰竟然为了争夺他,公然在撷芳苑同西岭春斗法?
夙冰装作不认识他,其实是怕他难堪?
之前每每想起来,简直是抓心挠肝,现在从头回顾,那些扎人眼的悲惨往事,仿佛全都裹上一层蜜,丝丝甜进心里。此刻他已经深信无疑,这小丫头的确是喜欢他的。
只可惜,出身实在太低,哪怕是尊上的徒弟,家族也不会同意自己娶她为道侣。
若是做妾呢,以她的性子,怕是不依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么,慕容靖苦恼着摇了摇头,不知不觉的,脸上竟现出一丝红晕来。
倘若知道他心里在合计什么,夙冰估计得吐出一盆子血来,但她终究不是神,只能感觉到他心绪起伏不定,狐疑的望他一眼:“靖师兄,你没事儿吧?”
慕容靖摆摆手:“没、没事。”
话音刚落,便听见河灵沉沉道:“入口处有灵息波动,化神期修士,还不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