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撷芳苑一楼正中央便渐渐浮起一座高台,原本参与竞拍的女修们纷纷后退,留出足够的空间来。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没少发生争抢,斗法也是常有的事儿。
夙冰再无退路,梗着脖子从二楼跳了下去,落在擂台上。
西岭春微微勾了勾唇角,似乎很赞赏夙冰爽快的性子,待身后侍女为她解下绛红色连帽斗篷,也飞身而下,翩翩然落在夙冰对面。
“珊儿妹妹想怎么比?”
“随意。”
夙冰捏着嗓子,刻意改变了音调,抄着手道,“既然是你约战,规矩你来定。”
西岭春摇摇头:“我比妹妹的修为高出一个境界,倘若由我来定规矩,怕是与你不利。”
“无所谓的。”夙冰呵呵一笑,“姐妹之间比试,又不伤及性命,纯属逗大伙儿乐一乐罢了,哪来那么多束手束脚的规矩。”
其实夙冰的真实想法是,无论西岭春打算怎么比,赢她都是毫无压力的。
首先,哪怕夙冰十年来时时刻刻夹着尾巴做人,也不曾消磨掉骨子里的自负,只要同对方的修为不是天差地别,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判断力,取胜并不困难。其次,根据一千年活出来的那点儿经验,她打从心眼里儿对一些漂亮女修存有一丝丝轻视。
夙冰知道,这种轻视在修仙界极为致命,倘若遇到手腕强硬、心机深沉的女修士,说不定自己会死的挺惨。
因为男人心硬,女人心狠,一个女人真正狠起来,一百个男人也比不上。但瞧着西岭春的模样,似乎并不是夙冰所惧怕的那一类变态女修。
西岭春微微一笑,算是认同夙冰之言,一抚储物袋,祭出一柄桃花扇来。
瞧她手中白底描红的团扇,只是一件天级上品法器,灵力虽然蛮横,却终究算不上法宝品级,夙冰便知道她是有心将两人的实力拉平,不由得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摸了摸储物袋,正打算祭出痴缠鞭,忽然想起慕容靖认得此器,而且印象估计还挺深刻。那用手环么,他许是也认得的吧?
思来想去,索性不使用法器,试一试丹火罢了。
经过神农峰三年历练,她已能精准的控制丹火,那几百个炉子可不是白练的。
“妹妹不用法器?”
“不用了。”
夙冰爽快的拍了拍胳膊,“使唤这个就成。”
在高人的理论中,先出手者一般讨不得什么便宜,但夙冰从不信什么伺机而动,打的过就打,打不过那就拼了,在周身设下防护罩,直接一撸袖子冲了上去。
掌风灵力一动,从袖中喷出一道火焰,吐着信子就朝西岭春咬去。
西岭春展臂向后轻越,腰肢一扭,桃花扇在手中转了一圈,漫天桃花雨纷纷落下,想要浇熄夙冰的灵火,不过这灵火是以控物术操纵的,想要熄灭哪有那么容易。夙冰默念口诀,虚空一指,灵火便扭动如蛇,钻空子似的从花雨中滑了出去。
眼瞅着火舌子要快咬上自己的手腕,西岭春才将有所警觉,这丫头果然不一般。
便不再客气,灵气蕴在扇中,足下一点,跃入半空,一招“扇舞潇湘”凌空甩出,那桃花瞬间化为利刃,细密如针,密密麻麻的向夙冰扎去。
夙冰赶忙收回攻势,将灵力尽数用来巩固防护罩。
成千上万道桃花刃,雨打芭蕉似的冲击在防护罩上,不一会儿,防护罩外层已经出现一丝丝裂纹,夙冰还真没想到,西岭春倒真是名狠角色,有勇有谋,当机立断。
而且平日里修炼没少下苦功,根基异常笃实。
“她手中的桃花扇,似乎被大能淬炼过,而且这一招夹杂了筑基后期的威压,能穿透你的防护罩。”邪阙在灵兽袋里指挥道,“快祭出万灵血渡,将她法器收了!”
“开玩笑,那等邪物岂能随随便便拿出来?”
“那你的防御法宝呢?”
“我只有一件玄级上品防御宝伞……。”
“拿出来啊!”邪阙说完这话,愣了一下,拿爪子搔了搔脑袋,“哦,我给忘了,你那把破伞被天雷劈坏了已经。只可惜我现下妖力太弱,无法召唤妖识里的法宝……。”
夙冰也没听他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心里合计着还有什么宝贝可以拿来用,她还没有自负到,胆敢拿血肉之躯去抵抗筑基后期修士的飞刃。虽说自己的体魄比寻常修士强壮一些,但终究不是铁打的,这漫天飞刃戳下来,还不给戳成筛子?
对了,师傅送的保命匣!
夙冰双眸一亮,一面聚气死死撑住防护罩,一面分出元神进入储物袋中,打开那一直不曾动过的匣子。口诀念罢,匣子里的禁制渐渐隐匿,便瞧见三样物什。
第一样,是一块儿巴掌大、精雕细磨的宝玉,搁在手心里,隐隐流着光。
夙冰琢磨了下,便再分出一缕神识进入其内,双眸再是一亮,师傅可真藏了不少好东西啊,一出手就是一个须弥芥子,还不是市面上烂大街的那种须弥芥子。且看此物内,土地极为广袤,灵气充裕,可分日夜,屋舍齐全,潮涨潮汐,……
只可惜,眼下一点儿用也没有。
夙冰咂咂嘴,随手丢去一边,再看第二样,是一对儿圆溜溜的石头。
石头瞧上去毫无灵力,内里也没有乾坤,瞧了好半天,才发现背面最下排刻了几个字,一个刻的是“真的假不了”,另一个则刻着“假的真不了”。
夙冰愣了会儿,完全不知所云,便放下,拿起第三件物什——一根红线。
“搞什么啊?!”
夙冰终于忍不住了,暴躁的抓了抓头发,还以为师傅说的救命三宝会是什么杀伤性兵刃,还三令五申的非到危急时刻不得使用,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除却芥子空间还有些用处,眼前儿这两块破石头和一条线,到底干嘛用的?
“哎呀,这可真是好东西!”
正郁闷着,邪阙的声音冷不丁冒了出来,“丫头,你手里拿的是姻缘线唉,只要混了一人之血,再给另一个人绑上,哪怕两人曾是八辈子的宿敌,也一准儿成为如胶似漆的爱侣……。”
“什、什么?!”
颤着手,夙冰将红线丢回去,“啪嗒”一声重重合上匣子。
她简直快被秦清止给打败了,这人一旦转世,怎么差距竟会如此大?!
哪还有一点儿上古时代睥睨众生、傲视群魔的样子!
夙冰越想越心酸,邪阙却忽然道:“谁送你的,这东西可不好找。”
“我师傅。”夙冰没好气的答。
邪阙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响,才从嗓子眼儿里闷闷哼出一声:“真是没想到,那老顽固,也会有这么靠谱的时候。”
夙冰才没功夫管他靠谱还是不靠谱,眼下防护罩就快破掉,寄希望于什么救命三宝是不成了,不冒险也得冒险。于是沉下心,挥手收了防护罩。
在桃花刃落下那一瞬间,夙冰逼出丹田内所有灵火,硬生生撑起一层新的防护罩。
再默念法诀,虚空一甩,指尖直指西岭春手中法器:“攻!”
凛着一股霸道的气息,那层防护罩化为一条巨爪火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烧向西岭春。西岭春眼看她快撑不住了,依照正常人的思维,大都会将力量全都用来防守,她却突然转守为攻,放出去的灵力根本来不及收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桃花扇烧了起来。
虽说扇子一烧,灵力自毁,桃花刃便消失了,但夙冰丹田虚空,还是被余威伤及,向后连连退了几步,强忍着才没吐出一口心头血。
邪阙心里有些堵,原本关心的话涌到嘴边,却变成冷冷一句:“就为了同一娘们儿抢个小白脸,你至于这么拼命?”
夙冰原本心里也堵,被他一嘲讽,更堵:“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邪阙便拉着脸,不说话了。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夙冰虽不在乎输赢,却是那种绝不轻易认输之人,除非不能赢,便一定拼劲全力。他也知道她是骑虎难下,被逼上阵,但他就是不舒服。
不舒服就是要表达出来,管她爱听不爱听。
夙冰和西岭春两人都还在擂台上,依照规矩,还未分输赢,但在场之人谁都瞧的明明白白,赢家是谁。宋脩站在二楼,侧目望着夙冰,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夙冰运气在体内调息,定定问:“还继续么?”
西岭春忽然一改之前的娇媚,哈哈笑道,“你赢了,灵石我出,人你带走。”
“多谢。”夙冰微微欠了个身。
不一会儿,那金丹老者便命人将慕容靖打包扔上了北堂府的兽车,夙冰上了楼,又和南宫妍相互调侃了几句,便离开了撷芳苑。
露过一手以后,众人看她的眼神似乎变了些,包括南宫妍,似乎连调侃都多了几分谨慎。
意料之中,夙冰淡淡勾了勾唇。
上了兽车,才行了几步,却忽然又被西岭春拦住。
夙冰有些意外的撩开帘子:“有事儿?”
西岭春也坐在兽车中,双臂交叠着搁在小车窗沿上:“珊儿妹子,说句实话吧,你是真真儿瞧上那叫慕容靖的,还是拿来采补作炉鼎呢?”
夙冰一愣:“怎么了?”
“你若是采补的话,姐姐手里男修多得是,随便你挑选,能不能将慕容靖卖给我,价钱随便你出。”西岭春抿着唇,眉眼弯弯的,看似娇媚,却透着一丝磊落,“非是姐姐言而无信,慕容靖对我而言,用处确实比较大。”
听见“价钱随便你出”六个大字,夙冰心头敲起了小鼓。
看样子西岭春似乎瞧上那渣货了,没想到,那渣货还挺有运道,这姑娘可不是个简单之人。卖给她也无妨,只是她还想从慕容靖嘴里问问元宝和少卿的下落……
想了想,她道:“姐姐能不能稍等几日,我现在也有一桩事情,用得到他。”
西岭春眸子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却好似想明白了什么,笑道:“那行,我在西岭府,恭候妹妹大驾光临!”
说完,冲着夙冰歪了歪头。
夙冰亦是回之一笑,真心有点儿喜欢这个姑娘。
落下帘子,两辆兽车擦肩而过。
西岭春轻叹一口气,托着腮,转身对侍女抱怨道:“早知道不同她打了,直接拿灵石抢下来,不就完了嘛。都是我,争强好胜的,唉。”
侍女劝道:“大小姐,您已经尽力了。”
“尽力断不是说辞,本小姐来之前,可是夸下海口了,回去怎么跟姓蓝的交代?”
“您跟他一奴隶,有什么好交代的?”
“说的没错,本小姐想得到的,还从没有得不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