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现在的日子过得很潇洒,她拿着她父亲刘四爷的那些卖命钱交给了那个中国舞蹈学院来招生的老师,然后, 一边在学校懒懒散散地上些课,一边静候北京方面的消息。但刘小丽的心里却总是惦记着那家夜总会,她喜欢那里的生活,她感觉自己一进了那个圈子就好像蝴蝶飞进了万花丛中,有时,她一个人躺在宿舍的高低床上在心底一次次地问,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是一个做小姐的命?
天气越来越凉了,有些大学的新生开学已经很久了,可中国舞蹈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却一直没有寄来,小丽的心里有一些隐隐担忧起来,要知道,那可是她的老父亲为了她的前程用命换来的钱,而且,那次在省城考试时,那位老师曾说她刘小丽的条件非常好,是一个在舞蹈界可以腾飞的人,并且还发给了她一张中国舞蹈学院的成绩合格证,只要把钱交了,上学的事一点问题也没有,可她等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消息,同宿舍的同学宁可一天见面就喊:“
刘小丽,什么时候上北京啊?到时候出了名可别忘了我们这帮老同学呀。”宁可这么一喊,宿舍里的同学全起了哄,搞得小丽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小丽突然接到以前夜总会里妈咪的电话,妈咪在电话中叫她去帮帮忙,说今天晚上的客人太多了。小丽说,我现在不做了。但妈咪说,装什么正经呢?做一次和做一百次有什么区别?小丽想想也是这个理,再说,自己的通知书没来,心里烦躁得很,到那种地方放松一下也好。
打定主意之后,她立即换了衣服,打的来到了夜总会。妈咪正站在门口等她,见了她就拉着她的手说:“小丽,你今晚可是救命来的。”小丽笑着说:“是哪个男人要你的命?让我来做你的替死鬼?告诉你,钱我可是要收双倍的。”妈咪在小丽的额上点了一下说:“贪钱鬼!钱在男人的口袋里,你想收多少就收多少,管我屁事?”二人说笑着便上了三楼的包箱。
包箱里却没有人,小丽正在纳闷,想问妈咪那些个要命的男人哪里去了,妈咪却不见了,小丽的嘴里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端起茶几上的一听啤酒就喝了起来。
不一会,一群男女就进了包箱,一起滚在了沙发上,有个男人正想动小丽,妈咪走过来说:“这个你别动,她可是你们老板要献给客户的最大礼单。”那男人便活生生地收回了手,在另一个女孩的身上摸来摸去的。妈咪俯下身对小丽说:“放开手脚,听说今晚的这个男人是个大富豪,你不是缺钱吗?这是我特意为你留下的。”妈咪说完闪出了包箱,然后把两个男人带了进来。然后对其中的一个男人说:“雷总,这是我们这里最当红的姑娘小丽,今晚就让她好好陪你。”小丽便小鸟依人般偎了上去说:“雷总,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但那个男人听了这话却没有动,而是站在那里久久地注视着小丽,可能是因为灯光太暗了,男人始终没有看清小丽的脸,但整个晚上,尽管小丽用了浑身解数男人却从不在小丽身上东摸西摸的,只是和她说说话喝喝酒,男人的朋友以为小丽服务不好,想大声喝斥她却被男人阻住了,及至客散,他也没有动过小丽分毫。小丽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今天晚上真是又赚了钱又没有受骚扰,真是太划算了。
但是,小丽没有想到当她走出夜总会的大门时,她发现那个男人正在等她,她刚想从他身边穿过,就听到那个男人说:“请等一下。”
“你想包夜?”小丽问,“要知道,我还是个学生,不做那种服务……”但小丽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看到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小丽那一下完全呆怔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她认识,她在父亲的葬礼中看见他和小小姐站在一起。
“你是?……”小丽禁不住问。
“上车吧。我是雷承乐,于小小的朋友。”雷承乐为小丽拉开了车门。
小丽本想拒绝,但看到雷承乐那双真诚的目光,她的脚情不自禁地踏了上去。小车带着她飞也似的在马路上奔驰着,最后竟出了城,在一座山庄前停了下来。
雷承乐把小丽让下车,然后说:“这是我在省城的家。你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
夜色中,小丽的脸火一般地辣了一下,毕竟是家乡人,而且是一个比自己年长的人,小丽有些尴尬起来。
“进去吧,”雷承乐招呼道,“放心,我不是要你来陪我睡觉的,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见雷承乐这样说,小丽迈开了脚步跟着雷承乐进了山庄的大门。在客厅坐定之后,雷承乐亲自为小丽倒了一杯红酒递到她的手上说:“感觉怎么样?”
“很好。”小丽由衷地说。
“羡慕吗?”雷承乐直截了当地问。
“羡慕有用吗?再羡慕它也不是我的。”小丽喝了一口酒。
“说得对啊!”雷承乐叹了一声,“我有时也很羡慕别人,但我知道再羡慕又有什么用?那些我羡慕的东西都不是我的。”
小丽笑了:“你这么一个有钱的大老板还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
“有,而且是太多了。”
“不可能。”小丽真的有些不解了。“比如说……”
“比如说爱情。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获得过真正的爱情。再比如说亲情……当然,还有很多。为了钱,我这一生付出的太多了。”雷承乐说着禁不住黯然神伤。
“有些东西,有了钱之后你可以重新找回来的。”小丽想安慰他。
雷承乐惨然一笑:“小丽啊,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有很多东西是不能用钱就可以买到的。”
小丽沉默了。她是第一次听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在她面前说这些东西。
“那你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小丽问。
“一个儿子,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儿子。”雷承乐说完看着小丽,小丽听得出雷承乐的话中有一种真正的疼痛。
“我的老婆不能生育,我们在十八年前用钱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一个男孩,我们养了他十八年,前些日子他的亲生母亲找来了,他无法面对饱受磨难找了他十八年的母亲,更无法抛舍十八年来我们对他视如亲生父母一般的爱,他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客厅里一时没有了声音,只有墙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
“我想我该回学校了。”许久之后小丽说。
“拿上我的名片,有困难可以打电话给我,不要到夜总会那种地方去混了,你难道要让刘四爷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雷承乐说着把一张名片递给了小丽,然后开着车把小丽送到了学校。临别的时候雷承乐又说:“在省城实在呆不下去了就回丹山,到我的公司里去做吧。”
雷承乐开着车走了,小丽一个人站在深夜的校门口,不知道是进去还是出来。
第二天上午,小丽正在基功房练功,班主任带着两个警察走了进来,她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自己在夜总会坐台的事发了,紧张得差点在毯子上站不起来。
警察在小丽的对面坐了下来,一个人问一个人拿笔记录着。
“你是刘小丽吗?”警察问。
“是。”小丽的声音怯怯的。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名叫黄友彬的人。”警察又问。
“认识。”小丽老老实实地答道,然后又说:“他不是中国舞蹈学院招生办的老师吗?他出什么事了?”
“刘小丽同学,我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来告诉你,那个黄友彬根本就不是中国舞蹈学院的老师,而是一个骗子,他伪造证件,以中国舞蹈学院招生办老师的身份骗取了学生们的大量资金。”
小丽一听,头一下子就大了:“那些钱追回来了吗?”
“都被他花得所剩无几了。”
小丽一下子就晕在毯子上。
那座孤单地耸立在田头水矿山的坟茔,难道真是一种悲苦无比的宿命吗?在坟茔的下面是取之不尽的财源滚滚,但那不是属于刘四爷也不属于刘小丽,属于他们的是一座坟茔或者两座坟茔,可转过身去看,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但在这漫漫红尘中,有几个人能转过身去?
刘小丽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三天之后她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对自己说算了,这没什么,她刘小丽不是一个什么都看不开的人,既然钱与前途都一起丢了,那就丢了呗,她可不想像龙塘里那些下了岗就如丧考妣的前辈们,宁愿在一棵树上吊死,她现在还年轻,机会多得很。于是她给他打电话说:“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