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开了个锁店,集卖锁、修锁和开锁于一身。这天夜里过了十点,他正要关店睡觉,忽然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男人,冲他叫:“师傅,快给我开一下门!”
老三立刻精神一振。开锁是个技术活,技术活带来高报酬。老三一天到晚,眼巴巴望着门口,最期待的就是一刻。今晚有点小财气,临关门还捡了只小肥兔。
他二话不说,兴冲冲地抓起工具包,手一挥:“带路!”
男人带他到了门口,焦急地说:“师傅,请你快点,我要进屋拿点东西,等着要呢!”
老三瞧了一眼那把锁,心里轻松地一笑:小菜一碟!可他知道,虽然容易,还不能一下就把锁捅开,得装出有点难度的样子,花点时间,让顾客感觉物有所值,付帐时不至于太心疼。
男人见他在紧张地开着锁,忽然随口问了问价:“师傅,你收多少钱啊?”
老三没有立刻回答,大脑飞快地敲了下算盘,说:“二百。”
二百?男人果然十分惊讶,说行情不是一百吗?我以前也开过。
老三放慢了手上的活,一边说,现在物价上涨得这么厉害,这个价也该涨点吧?何况现在又是晚上,二百块没收贵。
“你等等。”男人伸手拉他,让他停下工作,有点气愤地问,“你真要二百?”
老三知道,如果自己算得没错的话,这二百块一个子儿也跑不掉。男人急着要进屋,现在已经晚了,他来不及再去找第二个开锁人。
老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嘻嘻地说:“老板哟,我就是靠这点手艺吃饭的,二百块对你来算得了啥哟?”
男人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盯着他问:“你真要收二百?太黑了吧?”
老三知道自己是黑了点,可像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像在河里下网一样,鱼撞上来一条是一条。他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嘿嘿!男人反而笑了:“你真会坐地起价啊!”说着一巴掌拍在他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山水有相逢啊!这么屁股大的一个县城,你就敢保证以后咱俩不再见面?你就敢说以后你不会有点事找我?”
老三一听,心下还真有点动摇起来。打量打量男人,脸上滋润得很,像个在机关做事的人,又像个做生意的老板。、
男人笑咪咪地望着他,等着他回话。老三犹豫了片刻,把心一狠说:“老板,这样吧,你给一百五。你要开就开,不开就算了。”
说罢他作势要走。男人果然连忙叫住他,哈哈一笑:“开吧开吧,其实你要二百,我也一样给你。”
老三暗骂了句,转回来,三下五除二,“啪嗒”把门捅开了。
男人把一百五十块递给他,完了又在他肩膀拍一下:“兄弟,山水有相逢。”
老三一声不吭,面无表情掉头就走,心里恨恨地想:相逢的时候再说吧!
一晃过了几天,老三正在店里给人配钥匙,忽然外面进来一个男人。他眼睛一跳,这不是那个被他宰了一刀的男人么?
不知咋回事,老三似乎有些做贼心虚,下意识地低下脑袋。过了半晌,也没听见男人说话,不禁抬起头看。却见男人在他背着两只手,打算打量他的小店。突然眼光向他扫过来,脸上微微一笑。
老三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开口:“老板,买锁呀?”
男人说:“不不不,我就是来随便看看的,你忙你的。”说着,又对他古里古怪地一笑,大步走了。
老三愣愣地望着他走远,低声骂了句:“狗日的,没事跑来唬你大爷!”
又过了几天。这天一大早,老三的房东陪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老三一看男人原来和房东认识,心下不禁有些发慌。
房东不知他们二人之间有啥过节,大声说:“老三呀,你的租期还有一个月,我以前说过再租你三年的,是吧?”
老三连忙点头,连说对对对,自己正要找他说这事哩,他还想再租下去。房东伸手打住他:“不用跟我谈了,你跟标哥商量吧,我这间铺子已经卖给他了。”
老三见房东指着男人,“啊”地失声叫了出来,懵了。叫标哥的男人笑着说:“师傅,咱俩又相逢了。”
老三这下终于知道相逢的滋味了,脸红耳热,结结巴巴地问:“标哥,你、你还租吧?”
标哥想了想,说:“租啊,这几年估计还没钱拆了重建,就先租着吧。”
“那、那……”老三呼吸急促起来,“这租金……”
标哥眉头一皱:“一年一万块有点低了,现在物价涨得这么厉害,肯定得涨一点。”
房东插嘴说:“这事你们慢慢商量吧,走,先去喝茶去。”说罢,两人向他挥挥手,走了。
老三丢了魂似地看着两人走得没了影,一屁股跌到椅子上,心里直喊:完了!且不说标哥愿不愿意把铺租给他,就算他愿意,那租金肯定也会开出一个天价来,好报他的一箭之仇啊!他已经在这租了十几年,地段好,铺门合适,租金又低,倘若租不下去,还真不知上哪找这么好的地方。
老三琢磨了几天,觉得自己肯定租不成了,还是赶紧另找新窝吧!哪知找了半个多月,一点眉目都没有。
眼见租期到头的日子一天天近了,老三心想,我还是把东西先搬回家,慢慢找吧。他请了几个人,正打算开始搬家时,标哥来了。
一见这阵势,奇怪地问老三:“你不想租了?还是不干了?”
老三难堪地摇摇头,嗫嗫地说:“我租不起,另外再找个地方吧。”标哥哈哈大笑:“你还没有和我商量过,怎么就说租不起了?”
老三一听,心里一动,鼓起勇气问:“标哥,你想租多少钱一年?”
标哥两眼盯着他,不说话,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晃,又张开五根手指。
一万五!老三心里一跳,这个价倒也不算天价,可还是涨得有点快了。他脑子里激烈地斗争了一会,狠狠心,咬牙说:“一万五就一万五,我租了!”
哪知道,标哥却笑着摇头:“什么一万五?我没说一万五啊!”
老三倒吸一口冷气,这家伙是存心捉弄自己来了。他又恼又羞,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就去搬东西。
标哥在后面冲他喊:“一万零五十,你租不租?”
什么?老三不敢相信地回头望着他。标哥从包里取出一张纸给他,说他已经把协议写好了。同意,他们现在就可以签字。
老三接过看了看,惊喜交集地张着嘴巴。标哥拍着他肩膀说:“我虽然坐地起价,可也没敢多要,就要了五十。为啥?山水有相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