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宝当的是水兵,退伍后,舍不得滨海,就在县报当了一个编外的的摄影记者,还没干满三个月,这张小报纸的发行量就不断下滑,资不抵债,最后只得宣布倒闭。刘小宝一下子就下岗了。
刘小宝兜里只剩下不到300块了,他数着兜里越来越少的钞票,心里那个急啊。可是着急也不能添饱肚子啊,为了找工作,刘小宝几乎成了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可是跑了十几天,仍旧是一无所获,这天刘小宝一路走,一路看街边电线杆子上的招工广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金螺湾海滩。
钟小红正在海边的沙滩上给人照相呢。刘小宝在当编外记者的时候,曾经采访过钟小红,钟小红一眼看到穿着身旧牛仔服的刘小宝,打趣地嚷道:“刘大记者,又到海边寻找新闻线索来了!”
刘小宝脸色一红,把自己下岗的经过一说,钟小红一听乐了,现在马上就要到旅游的旺季了,她正缺一个懂得照相的帮手呢,正好秃子出家刘小宝勉强还能将就材料。就这样,刘小宝来到了金螺湾沙滩,给钟小红打下手,他成了“海串子摄影部”的专业摄影师了。
钟小红性格泼辣,很会抢活,照相的生意还真的不错,可是今年的金螺湾沙滩上,又新来了一个照相的,这个女孩子名叫小茶,小茶高中毕业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到金螺湾客串,当上了不入流的“海滨临时摄影师”。
刘小宝刚一来到金螺湾海滩,小茶就跑了过来,一脸兴奋抓住了他的胳膊,叫道:“你是刘小宝吧!”原来小茶刚毕业的时候,曾经误入过黑招聘陷阱,被人骗了200块钱的报名费,刘小宝还为她登报呼吁过呢,小茶知道刘小宝是个热心人,她到海边给人照相还是算学的,一有机会,她就贴上来,请教刘小宝摄影方面的事。钟小红看在眼里,心里酸溜溜的,不住嘴地在旁边冷嘲热讽。
有小茶在一边抢活,钟小红的生意差了不少。这天她一肚子邪火地收工回家,望着跟屁虫似的刘小宝,叫道:“刘小宝,你不说自己鬼点子多吗,赶快想个办法,把那狐狸精抢走的生意都给我弄回来!”
刘小宝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说道:“看人家一个女孩子,也没有个正式的工作,多不容易啊,我们的生意也不错,干嘛非得赶尽杀绝呢?”
钟小红一见刘洋胳臂肘往外拐,拎着刘小宝的耳朵,叫道:“老实说,你是不是相上了小茶那个狐狸精了!”
刘小宝一边喊痛,一边说好话,可是钟小红就是不依不饶,最后命令他在三天之内想出一个办法来,不然的话,就要把他从“海串子摄影部”开除了。
刘小宝耷拉着脑袋从钟小红的家里出来,正低头走呢,刚走到街心公园,没想到“咣”的一声,被一个牵着匹瘸腿大白马的黑大汉撞得倒坐到了地上,刘小宝刚揉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没想到那个黑大汉不仅不道歉,反而眼睛一瞪,吼道:“你小子眼睛长脑瓜顶上去了?”
刘小宝刚分辩了几句,没想到那黑大汉抡拳头就要打人,吓得刘小宝“吱溜”一声,跑到了街边。黑大汉牵着马刚要走,刘小宝望着那匹瘸腿的大白马,眼睛忽的一亮,上前一把抓住马缰绳,说道:“大哥,这匹白马是你的吗?”
这个牵着马的黑大汉名叫侯贵东,他是市杂技团负责驯马的演员。在半个月前演出的时候,这匹领头的大白马马失前蹄,把一条马腿给摔断了,要知道杂技团本来就不景气,损失了一匹挑大梁的马,那也算重大事故啊,侯贵东领了个处分。
他今天乘着天黑,是要把这匹伤马给卖马肉的的小贩牵去呢。刘小宝忙问这匹大白马的价钱,侯贵东张口就要2000元,还真的不贵。刘小宝正在被钟小红逼着想吸引游客眼球的办法,弄一匹活马当照相的道具,这主意可真的不赖啊!
刘小宝把侯贵东请到街边的小酒馆,喝了一顿酒,然后到钟小红那里取来2000块钱,这匹瘸着一条腿的大白马就归了“海串子摄影部”了,经过刘小宝的精心照料,半个月后,大白马的腿伤基本就康复了。果然把它牵到了海滩上,大白马立刻就成了吸引游客眼球的活宝贝。钟小红几乎把小茶照相的生意都抢了过来,看着小茶每天蹲在沙滩上发呆,她心里比中了500万大奖都高兴,这天她为了庆祝取得初步的胜利,把刘小宝和侯贵东一起拉到了红太阳大酒店。
钟小红叫服务生开了一瓶XO,喝到一半,侯贵东就有点高了,钟小红一见时机成熟,凑到侯贵东耳边说道:“贵东哥,你帮妹妹再想个办法,我要把海边照相的生意都抢过来……看那个姓武的狐狸精在我眼前晃悠,我就烦得慌!”
侯贵东借着酒劲,一拍胸口,说道:“好说,哥哥我是干啥的,我给你照相的白马再训练出个绝活,保证你财源滚滚,一定能把那狐狸精的生意都抢光!”
刘小宝看着钟小红兴奋的样子,本想替小茶说两句,可最后还是把话都咽到了喉咙里。回到自己的出租房,刘小宝急忙给小茶打了个电话,他把钟侯二人商量好,要将她从金螺湾挤走的阴谋说了出来,电话那头的小茶沉吟了半天,试探地问道:“小宝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刘小宝压低了声音,把自己想好的的主意告诉了小茶。
侯贵东把大白马牵到了郊区的老家,一连训练了3天,第四天一大早,他就把大白马拉到了海滩上,那匹大白马经过侯贵东的训练,果真不同凡响,只要左手一松马缰绳,右手猛的一抬,那匹大白马就会“嗖”的一声,高高地抬起两只前蹄来——坐在马背上照相的人显得更是英姿飒爽了。
眼看着想和大白马照相的人都排成了对,钟小红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可是没过两天,小茶竟在杂技团也租回了一匹漂亮的枣红马来。
说也奇怪,自打小茶把枣红马牵回金螺湾,侯贵东训练的那匹大白马说啥也不肯抬前蹄了。钟小红也奇怪啊,急忙叫刘小宝打电话,叫驯马的侯贵东赶快过来。
侯贵东这几天感冒了,正在家休病假呢,一听自己训练出的马不听话了,打了个出租车,一头是汗地赶了过来。侯贵东走到大白马的前面,他左手一松缰绳,右手猛地一抬,那匹大白马高昂着头,两只前蹄就好像是被钉子钉到了沙滩上,更别说抬起来了。
气急败坏的侯贵东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木棍来,左手一抬缰绳,右手抡起木棍“砰”的一声,正砸在大白马的前腿上。大白马痛得哆嗦了一下,前腿依旧没有抬起来,侯贵东的驯马术竟不灵了,气得他眼睛通红,抡起手中的木棍狠狠地照马腿上砸去。
敢情侯贵东的驯马就是拿棒子打啊,刘小宝在一边不忍心地叫道:“贵东哥,你就别打了!”
看着小茶远远地跑了过来,钟小红高声叫道:“打,狠狠地打,看它还敢不抬蹄!”
侯贵东最后一棒子,正敲在大白马的膝盖上,大白马痛得长嘶一声“扑通”一声,倒在了沙滩上。小茶跑了过来,一把夺过侯贵东手中的棍子,她指着大白马眼角流出的眼泪叫道:“你们还是不是人,干嘛这样打大白马?”
钟小红冷笑一声,叫道:“本姑奶奶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倒自己送上了门来,我问你,你究竟是用什么卑鄙的办法,搞得我们这匹照相的大白马不抬前蹄了!”
小茶气得只淌眼泪,她指着自己的那匹枣红马说道:“我那匹枣红马是从杂技团租来的,它是一匹母马,过去大白马在杂技团的时候,和这匹枣红母马是一对恋人,你们用棍子打它,叫大白马惊慌失措地抬蹄,没有那匹枣红马的时候,大白马为了活命,也就违心地去做了,可是在它过去的恋人面前,大白马也有自己的尊严,它宁愿挨打,也不会再抬蹄了!”
听小茶讲完,不仅钟小红愣住了,驯马的侯贵东也愣住了。刘小宝蹲在了大白马的面前,他和小茶一起使劲,最后,总算把大白马给扶了起来,钟小红一见刘小宝竟敢帮小茶扶马,气得她一把将刘小宝推倒在沙滩上。
小茶用牙齿咬着嘴唇,伸出手来,把一脸尴尬的刘小宝扶了起来。她望着撒泼的钟小红,流着眼泪对刘小宝高声叫道:“马有马样,一个打工仔也要活出个打工仔的样子来!”讲完,头也不回,直奔自己的那匹枣红马跑了过去。
刘小宝猛地跺了一下脚,望着小茶的背景就追了过去。钟小红大叫道:“刘小宝,你给我回来,你要敢跟她走,我立刻把你开除,一毛钱的工资都不会开给你!”
刘小宝停身在沙滩上,他回过头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小红老板,我虽然是打工仔,但我也需要尊严,工资我可以不要,但尊严却不是能用钱买来的……!”刘小宝讲完,再也没有回头,帮小茶牵着枣红马,两个人肩膀靠着肩膀回家去了。
钟小红气的连哭再叫,幸好身边有侯贵东一个劲地在劝慰她。钟小红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趴在侯贵东的肩头上一个劲地痛哭。她根本就没有料到自己会败在小茶的手中。
没有了不听话的刘小宝,还有侯贵东啊。侯贵东在杂技团辞了职,到金螺湾海滩给她帮忙来了。
自从刘小宝和小茶走后,两个人就没有在金螺湾出现过,这片海滩就成了侯贵东和钟小红的天下了。
滨海市正准备新开一家《新家庭报》呢,刘小宝和小茶两个人复习了半个月,一起考进了报社,小茶做了编辑,刘小宝当上了记者部的摄影。两个人在报社上班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那匹大白马为题,合写了一篇关于《尊严》的特稿。《尊严》一登到了报纸上,社会各阶层的反应极为强烈,电台和电视台都开始对生命和婚姻的尊严展开了激烈的大讨论,这篇关于《尊严》的报道到了年底,竟被省新闻局评为十佳新闻的头一名。刘小宝和小茶都一起升职了。
一年后,刘小宝和小茶举行了婚礼,当刘小宝抱着小茶走进新房的时候,刘小宝的手机忽然响了,竟是远在广州的钟小红打来的电话,钟小红在一年前,就和侯贵东结婚了,可是侯贵东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把钟小红暴打一顿,钟小红不堪忍受,三个月前已经和侯贵东离婚了,她自己孤身一人南下去了广州了。
刘小宝和小茶站在露台上,望着广州的方向,一起为钟小红默默地祝福。钟小红在一个熟悉的城市中弄混了尊严的含义,在那个陌生的大都市中她应该还有机会,只要她认真地寻找,就能把属于她自己的尊严找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