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包放在床的一角,一个离门口最近的角上。脱下衣服,平躺在床上,这让她的胃很舒服,一根悬着的羽毛落了地,更加轻了。天花板把天空与她隔离开来,天花板压着她的胃,她的胃压着身体,身体压着床,床压着地板,地板压着大地,结结实实地,层层压着。
她闭上眼睛,刚刚完成一个浅薄的无聊的却也透支了她的胃的小说。她开始孤独,不知道明天做什么,后天做什么,以后做什么。她知道,所有的人都追求无所事事的明天,所有人都恐惧无所事事的明天,追求得不到的东西产生无尽的愉悦,追求得到的东西,恐惧它缠人,用尽胃部的力量也要甩掉,洗掉,用水冲掉,实在不行用火烧掉,连同自己。
她若是街边的水果摊贩,就不用担心。天一亮,橘子、苹果、香蕉、菠萝,成筐的,成箱的,用她那刚睡醒尚未舒展的身躯把它们摆好,平整的,按照昨天的格局,然后掏出烟,点上,眯着眼睛,她的悠闲没有任何人发觉,上班族匆匆赶路去了。
她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浪费了二十分钟。她把手抬起来,垫在脑袋下面,这样会不会好点,明天万一,万一没有灵感怎么办?永远都没有灵感怎么办?海明威就是这么而自杀的。路径是相似的,谁都抗拒不了。
朋友问她,为什么都分手了还想证明曾经的真伪。她以为只有她的感觉触动了胃,她震惊,她与他相同,她欣喜,她没有伤害别人,也许伤害了吧,别人也在伤害别人,她与浩浩荡荡的人群一样,她伤害了他。她看了一眼昏暗的灯的开关,无力去按。她开始厌恶,蜷曲着四肢,厌恶自己轻易就变幻的情绪,她无法控制思考,也许不是思考,是幻觉,不用嗑药就能漂浮起来的幻觉。她有这个能力,可是别人也有。很多人都有,黑压压的人群都有。
她翻了个身,她应该做点什么。切个土豆,具体的,形象的,不同颜色的物体,简单机械的重复动作,这些会告诉她明天做什么。她走到冰箱去,突然忘记要做什么,胃部已经被填完,要做什么呢?她忘记了。
她又重新回到床上去。朋友说,爆发还是毁灭,tobeornottobe?我想自杀。自杀?她想起很久前的快乐刺激,向生和向死的跌宕,死亡边缘徘徊的快感,高潮的失去理智和知觉。那是唯一的东西,唯一让她知道明天要做什么的东西。
她睡去,她醒来。她坐在电脑前,输入“自杀”。源源不断的词汇、字母、数字扑面而来,她慨叹,人生太短,她的胃的寿命太短,支撑不了意志和无穷无尽的思想,不,是幻觉,所有的幻觉都为了盖住关于他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