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明月。
晚风轻柔而舒适,星光璀璨而动人,月色更是温暖而诱人。
车窗开着,道旁的树木飞一样的向后倒退,马儿轻快急行。
梅千舞眼中有光,希翼的看着道路两旁不断倒退的景物,心里说不出的愉悦。
晚风从外面吹进来,吹在她身上,她全身因为兴奋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从车窗探出头,看到天上高挂的明月,眼中的光芒更亮,她激动的叫了起来,倒像是第一次看见月亮一样,不停的指着、叫着道:“你看,你看这月亮美不美?”
小柔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同样显得很是兴奋的道:“美,美极了。”
梅千舞道:“溪南的月亮一定比这里的更美,说不定还圆得多。”
小柔暗自奇怪,不解的看着梅千舞,那眼神已然说出了她的疑问,难道溪南的月亮和这里的月亮不是同一个?
梅千舞恼火的看着小柔,微微一叹,语重心长的摇头道:“平时叫你多背些诗词,你就是不相信,你这人简直一点诗意都没有。”
小柔注视着窗外的夜色,缓缓道:“我到不想写诗,我只想写部书。”
“写书?”梅千舞哑然,问道:“什么样的书?”
小柔嫣然一笑,道:“就像《西游记》那样的闲书,连名字我都想好了。”
梅千舞笑道:“想不到我们的小柔儿还是女才子,你想的是什么书名,快告诉我。”
小柔道:“《大小姐的溪南行》。”
梅千舞道:“《大小姐的溪南行》?你……你难道是想写我?”
小柔道:“不错,大小姐就是你,溪南行就是写我们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小柔的脸也因兴奋而发红,两眼更是发着迷醉的光芒,她接着道:“我想,我们这一路上一定会遇到很多很多有趣的人,发生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我若全部写下来,让别人看看我们的遭遇,那一定更有趣了。”
梅千舞的兴趣好像也被引了出来,拍手叫道:“好主意,好极了,只要你能写,写得好,这本书说不定比《西游记》还出名。”
她忽又正色道:“可是绝不能用我们的真名,免得爹爹看了生气。”
小柔眼珠子转动道:“那么我用什么名字呢……西游记写的是唐僧,我总不能把大小姐写成尼姑呀。”
梅千舞怒声道:“我若是唐僧,你就是孙悟空,我若是尼姑,你就是母猴子。”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吃吃的笑着,又道:“猴子的嘴岂非也是噘着的?和你此时的样子岂非很像?”
却看小柔,果然噘着嘴,眼神不善瞪着梅千舞,道:“孙猴子到没关系,但唐僧却得小心些。”
梅千舞道:“小心什么?”
小柔道:“小心被人吃了你这一身唐僧肉,嘻嘻……”
梅千舞那里还能坐得住,跳起来就要去拧小柔的嘴,却又坐了下来,皱眉道:“糟了,糟极了。”
小柔紧张的看着她,道:“什么事?”
梅千舞涨红了脸,附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我刚才多喝了碗茶,现在涨得要命。”
小柔又好笑,又不好意思说,咬着嘴唇说道:“这怎么办?总不能在车上……”
梅千舞突然抓了一把秀发,黯然道:“我还是忘了件大事,我们应该带个马桶出来。”
小柔实在已忍不住,弯下腰捂着肚子大笑了出来。
梅千舞恨恨的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难道从来不急?”
人当然都有三急,小柔也当然知道那种滋味多要命。所以她也不忍再笑了,悄悄道:“路上反正没有人,现在也是夜晚,不如叫车夫停下来,就在路旁的林子里……”
梅千舞恼怒的跳了起来,轻轻一巴掌拍在小柔的脑门上,道:“小鬼,万一有人闯过来——”
小柔捂着脑门,细声道:“那没关系,我替你把风。”
梅千舞怒道:“不行,一千个一万个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小柔无奈道:“不行那就没办法了,只好憋着点吧。”
梅千舞已憋得满脸通红。
这种事情不去想反而还好,越想越急,越想越要命。
梅千舞忽然大叫一声,道:“赶车的,停一停。”
小柔掩口,嘻嘻一笑,道:“原来我们的大小姐也有改变主意的时候。”
梅千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一眼如果能杀人,只怕我们温柔的小柔已经死了成千上万次。
马车停下,拉车的大马跑得正是兴起,这突然一停,倒叫它显得有几分不爽,不断的打着响鼻,呼着大气,来回的看了好几眼。
梅千舞急冲冲的跳下马车,大声说道:“赶车的,你过来,我有话说”
车夫是一位驼背的老人,岁月的风霜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他慢吞吞的跳下车,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只旱烟管,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梅千舞觉得很满意,她这次出逃行动很秘密,当然希望赶车的越呆越好,因为呆子很少会发现别人的秘密。——但是最怕的就是把一个聪明人当成了呆子。
梅千舞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的人,但是有时候,光是聪明并不有用,还得有会利用自己的聪明,遇到事情还得考虑很周密。这就是梅千舞觉得自己比秋山家那丫头强的地方,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光聪明、有脑筋、更是个考虑很周密的人。
但即使是这样,她依旧不是很放心,所以她就问道:“你认不认得我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车夫摇了摇头,直截了当的说道:“不认得,不知道。”
梅千舞又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车夫道:“不知道”
梅千舞眼珠子一转,随即再次问道:“你看我们是男的,还是女的?”
车夫笑了,露出一口黄板牙,道:“两位若是女的,俺岂非也变成母的了。”
梅千舞笑了,笑得很是满意,道:“我们想到附近走走,你在这里等着,不能走开。”
车夫呆呆一笑,道:“两位的车钱还没给了,就是杀了俺,俺也不走。”
梅千舞点头道:“对,走了就没车钱,不走就有赏。”
车夫抽了一口旱烟,干脆坐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的抽了烟来。
梅千舞这才放下心来,一放心,就想到那件事情了。一想到那件事,就片刻都忍耐不住,拉着小柔就往林子钻。
树林很大,却不暗,最重要的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小柔悄声道:“就在这里吧,没有人看车,我们不能走得太远。”
梅千舞急忙道:“不行,这里绝对不行。那赶车的是个呆子,用不着担心。”
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有一个通病,那便是觉得越暗的地方,越安全,这是人们心里的最为突出的弱点。
梅千舞找了个最暗的地方,悄悄道:“你留意看着,一有人来就叫。”
小柔不说话,她只是已经无话可说,只剩下吃吃的笑。
梅千舞瞪眼道:“小鬼,笑什么!没见过人小便吗?”
小柔笑道:“我不是笑这个,只不过在想,这里虽然不会有人来,但是万一有条蛇……”
梅千舞跳了起来,脸都吓白了,直想找个东西塞住她的嘴。
小柔告饶,梅千舞不依,两人又叫又笑、又吵又闹,全然已经忘记了树林外的车辆,更不会听到树林外大马的马嘶声。
等她们吵完了,走出树林,那赶车的“呆子”早已连人带车走得干干净净,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了。
梅千舞怔住。
小柔也怔住。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怔了许久,小柔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们把人家当呆子,却不知人家把我们也当成了呆子,不过我们是真呆,人家却是假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