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钧为令狐倚兰掖了掖被角,想既然苏姑娘都说没事,那自然没事。
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倒是没什么,万一有损令狐倚兰的清白就不好了。
便站起身,背上纯钧,就要出门。忽听令狐倚兰哭道:
“琼华顶没了,师父也走了,我孤零零一个人,没人疼,没人爱,倒不如死了好!”
成钧停下身子,回头见令狐倚兰兀自说着梦话。
“好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可他,他半点也不喜欢我。”
成钧听她说起女儿家的心事,不能再听,迈步出门。刚到门口又听她喊道:
“成师哥!我喜欢你,你知道么?”
成钧身子一抖,顿时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想不到令狐师妹喜欢的人竟然是我。怎么能这样,我该怎么办?”
他木然的走到床边坐下,心中焦躁不安。
“成师哥,我知道你有苏姑娘,苏姑娘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更不会动不动的打架。
可我的眼中只有你一人,你却从来不多看我一眼。我心里很难受,很难受,你知道么?”
说着眼泪从她眼角滑下。成钧心烦意乱,手心全是汗水。他万万料不到,这位令狐师妹却是对他有意。
若是平时这个师妹定难吐露心事,现在梦中说的自然尽是真情。自己何德何能,净会惹别的姑娘伤心。
现在有了苏雨柔在身边,两人定了终身,真心相爱,任谁也拆不开。只得小声的道:
“令狐师妹,我此生非苏雨柔不娶,你该知道的。我对不起你,让你伤心了。‘
也不知令狐倚兰听没听到,似乎想哭,却迷迷糊糊的睡了。
成钧悄悄站起,就像是做了坏事一般,逃也似的出了门。他的房间里,黑洞洞的,他也不掌灯,呆呆的坐在桌前。
老天就是这般戏人,若是人这辈子只遇见属于自己的另一半该多好?
偏偏寻寻觅觅,分分合合,添了很多苦恼,多了很多伤愁。大概只有那些经历过诸般波折的感情,才算得上真情。
只有那样一份真情,才值得用一生去守护。
他知道,他曾爱郑惜雪爱逾性命。此刻他相信,在这世上值得他这么做的,只有苏雨柔一人。
但他要是死了,苏雨柔更会伤悲。所以两人都要好好活着才是。
正想着,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
“成公子,你在么?”
是苏雨柔的声音。成钧大惊,心里莫名的害怕。慌忙应道:
“我我在,你等,等下啊。”
忙点燃了油灯,开了房门。苏雨柔站在门口,微笑的看着他。成钧不敢看她,低头请她进来。
苏雨柔坐在椅子上,成钧则是站着。
“成公子,你坐呀。”
成钧咽了口吐沫,依言坐下。苏雨柔嗔道:
“我让你多陪陪令狐姑娘,你怎么把令狐姑娘一个人留在房里,自己回来了?”
成钧深深的呼吸,才算是平静了些。
“令狐师妹没事了,我看她睡得香,就先回来了。”
“你说谎。”
成钧忙摆手道:
“我没说,说谎。”
苏雨柔扁着嘴。
“令狐姑娘那样的伤,会很痛的。她不可能睡得香啊。”
成钧低头不语。苏雨柔不再问了,说道:
“郑惜雪妹妹说想见见你。”
说完起身出门。成钧犹豫了下,跟了上去。白家宅子里通宵点灯,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灯光下,望着苏雨柔纤弱的身子,似乎这个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成钧满怀愧疚,终于快走几步,拉住了苏雨柔的手。
苏雨柔脸上一红,啐道:
“你做什么,别让别人看见。”
成钧道:
“苏姑娘,我对不起你。”
苏雨柔略显惊讶。
“你为什么对不起我?你做了什么?”
成钧踌躇好一会儿,才将令狐倚兰梦里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苏雨柔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
成钧见她笑了,心里轻松许多。
“令狐姑娘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你干嘛道歉。”
成钧略感惆怅。
“虽然不是我的错,但因为我让她伤心,说起来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我更觉得对不起你。”
苏雨柔握着他的手在脸上摩擦。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陪着令狐姑娘吗?”
不等成钧回答,她续道:
“我为她治伤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喊着你的名字。”
过了片刻,成钧叹道:
“苏姑娘,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以后我不再和令狐师妹说话就是。”
苏雨柔阵阵欢喜,道:
“你只要心里有我,我就很高兴了。用不着不和令狐姑娘说话,想一个人很不容易,这我懂得。”
“那我该怎么办?”
“你就当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听到,和往常一样。”
成钧细细想想,摇头道:
“怎么能和以前一样,从前我只把我们的关系当做师兄妹,现在,现在我...”
说到这,望着苏雨柔,道:
“好吧,我们只是师兄妹的关系,我就当今天什么都不知道。”
苏雨柔甜甜的一笑,牵着成钧的手向着郑惜雪房间走去。
天墉城夙阳殿内,谢鹤听着费幕晴说完,脸色凝重。沉寂了片刻,才开口道:
“这件事马虎不得。幸好成师侄他们发现,否则天墉城大祸临头了。”
对着外面喊了声,进来一名弟子。
“通知天墉城所有弟子,全部回城,分派警戒。任何闲杂人等不允许近天墉城百步。
同时邀请阆风巅掌门孔涛前来天墉城议事。通知素月山庄,菩提寺,青囊水榭。
就说妖物变化人形,散于闹市,望他们万万小心。命令白哲翰回天墉城来。”
那弟子领命退下。谢鹤接着道:
“眼前的事情是不能激发妖物拼命,能防备则防备。现在天墉城上的好手算上成师侄,就是你我了。
只有等阆风巅的人到了再做定夺。”
费幕晴点点头。谢鹤为她倒了杯茶。
“费师妹,孩子和雪儿都怎样了?这段时间忙,我没去看望。”
“多些掌门师兄关心,雪儿和孩子都很好。”
“我也是不得已让白师弟出去办事。那边的事情,只有白师弟能处理得好。”
“掌门师兄说得哪里话?天下苍生为重,我夫妇二人自都懂得。可惜生了个没骨气的孩儿。”
说着不禁黯然。谢鹤也叹息道:
“文萧那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我本想将天墉城掌门传给他,可惜呀可惜。”
费幕晴忍不住擦擦眼泪。
“是我夫妇教子无方,辜负了掌门师兄厚望。”
谢鹤摆了摆手。
“记得他七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考校他天墉城剑法,这孩子真是聪明努力。
你们夫妇二人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功力。”
说罢,长叹一声。
“现在的他,年轻一代弟子中,谁能比肩?费师妹,你懂吗?”
费幕晴身子一动。她岂会不知谢鹤的意思?白文萧这等修为,在正派正是我们之福,在邪派那就是大敌。
何况他对天墉城剑法心法了如指掌,更是极大隐患。就如同几个月前白哲翰和柯芷雪怀疑成钧一般。
但此刻境地不同,对成钧只是猜测,现在那猜测已经不攻自破。白文萧却是分明叛离天墉城,入了邪派。
对于这样的人,当及早除去,越是拖延,越不利。
她只得点了点头,咬牙道:
“掌门师兄,我都懂得。”
谢鹤心中纵然不忍,为了大局,仍是不得已为之。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本来是我们天墉城自己的事情,该自己处理。但能胜得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我脱不开身,东边朱烨华师弟也不能分心。能当此大任的,你说说谁合适?”
费幕晴知道做此事最合适的当属她夫妻二人,可让自己去杀死亲生儿子,决然下不去手。
就算丈夫可以,那当是何种痛苦,不言而喻。那倒是真有一个人选,道:
“只有成钧师侄可以。”
谢鹤微微点头。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但他不是天墉城的人,此行又万分艰险,实在强求不得。
若是他执意不肯,我们只好从长计议。”
费幕晴黯然道:
“掌门师兄,你明知道成师侄侠义心肠,怎会执意不肯?但若他为此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苏姑娘?你我心里何安?
此事还是交给我夫妇吧,我们的孩子,我们自己去杀。”
谢鹤万般为难。
“我们还是等白师弟回来再说吧。”
费幕晴站起身。
“掌门师兄,不必等他了。我今晚就走,若是回不来,帮我照料我那孙儿,别让他走他爹爹的路。”
说罢,躬身行礼,大步走去。谢鹤呆呆的站着,知道说什么也留不住。只得喊道:
“费师妹,小心点。”
费幕晴停了一停,出了门。谢鹤无可奈何,恨只恨白文萧那孩儿太不争气,累的天墉城百年清誉尽损,
累的爹娘妻儿无颜。他深深叹了口气,仿佛是天下最最悲戚的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