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翰深深叹了口气,跟着喷了口血。他实在心痛至极,想不到许多年以仁义礼法教育爱子,
最后竟是这般没有骨气之人。为了活命,连妻子,父母,孩儿不要不说。
连最起码的尊严都丢了。顿时想起“子不教,父之过。”这句话。
惨然一笑,举剑便向着脖子抹去。众人无不惊诧,只是相救不及。
幸而谢鹤闪身向前,握住了他的手臂。这一剑才没能要了性命,却也在脖子上划了个不深不浅的伤口,鲜血渗出。
白哲翰呆呆地站着,喃喃道:
“掌门师兄,我何必阻拦我?”
谢鹤叹道:
“你我都想不到他是这等人,却也怪不得你。”
他环视四周,仍然很多弟子和怪物拼斗,毫没放弃。
“今日纵然一败涂地,劫数如此,虽不能改变,也不能束手待毙。白师弟,你说是吧。”
白哲翰望着漫天繁星,点了点头。
“只是许多年轻弟子,真是可惜了。我们不能保护,却是将他们害了。”
付睿渊擦了擦脸上伤口流出的血。望了眼台阶上躺着的郑广山,悲痛之余顿觉豪气干云。
“白师叔,刚入门的时候,师父就跟我们说过。真有一日,若为苍生,当舍身成仁。
我们实不敢忘,纵然战死,也是大好儿郎啊。”
白哲翰微微一笑。想起白文萧,此生却是再难有父子情意。要是这次还能反败为胜,他日当亲手取了白文萧性命。
他忽挺剑直指紫蝎教教主。
“我们胜负未分,还敢战否?”
那教主笑道:
“有何不敢?”
说完,挥刀迎面劈砍。白哲翰向后急跃,以剑架开。接着一脚上踢教主手腕,那教主另一只手挡开这一脚。
但觉手掌疼痛,这一脚着实不轻。而鬼头刀虎虎生风,招招紧逼。白哲翰虽然心烦意乱,却是攻守有度。
这下两人又斗了个势均力敌。
谢鹤眼见多延迟一刻,弟子就要死伤更多。立起巨阙,昂首站立。对暗影门众人道:
“你们谁来?”
影千斩本要应阵。身旁一中年男子道:
“让属下去吧。”
影千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那中年男子走上前,站在谢鹤对面。
“在下姓宫名裘,肯请赐教。”
谢鹤不失宗师气质,说了名姓,便举起巨阙攻来。
宫裘之前在暗处看过谢鹤与皇甫乘风之间的招数,想了应对之法。
也不知他从哪抽出一把匕首,并不闪避,用匕首柄撞向巨阙剑身。
宫裘自付膂力很强,以为能撞开巨阙方向,好先声夺人。
巨阙剑身宽大,不难撞上。岂料匕首虽然撞上巨阙,宫裘只觉手臂一麻。
竟是不能改变巨阙来势。慌忙间在地上滚开,幸好闪避得快,否则已经命丧剑下。
但这样躲避实在狼狈。宫裘是暗影门仅次于门主的人物,经此一招,大觉窘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也深知自己万万不是谢鹤对手,但绝不能一招就退下阵,的是骑虎难下。
谢鹤自然无暇多想,只稍稍一顿,便又击了上来。宫裘只得举起匕首拆解,不几招后便落了下风。
须知暗影门从事暗杀,极少和高手正面对敌。当真对敌,就算修为相差不多。临敌经验也是远远不如。
所以暗影门的几十人,算不上什么高手。但以数量压倒,最后正派力气难支,不得不败。
这点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谢鹤等人也是想多挨一刻,说不定会有转机。
可这一刻到底能挨多久,便说不清楚了。
影千斩见教主和白哲翰不分胜败,宫裘则眼见十招之内必败无疑。他忙摆了摆手。
身后几十名暗影门杀手,冲向了付睿渊四人。还有几人向着台阶上奔去。
付睿渊大惊失色,明知不敌,却不得不救。忙道:
“我们四个快上台阶,拦住他们。”
四人虽然年轻,作为年轻一代好手,修为却是比那些暗影门普通弟子还高了些。当下跃起,站在了台阶前。
那些暗影门弟子一对一自然不是敌手,但纷纷涌上。付睿渊几人还要防备他们伤到后面不会修为的众人,大显捉襟见肘。
而暗影门弟子有的受了伤便即退下包扎,余人匆忙补上。不几招内,就听上官诗柳惊叫一声,手臂被刺伤。
手里的仙剑拿捏不稳,落在地上。上官枫把妹妹向后推开,站住了位置。
苏致远慌忙为上官诗柳包扎伤口,上官诗柳今年不过十六岁。见此情景,又受了伤,眼泪涟涟。
苏致远在台阶上早已将形势看得清楚,眼见付睿渊几人大口喘气,恐怕再支撑一个时辰都难。
那时候算在自己与女儿在内,加上青囊水榭弟子当都死于这些杀手之下。
他做医者多年,早已看惯生死,然不免惋惜。
此时场中宫裘落败,腿上被划了老大个口子,坐在地上,鲜血直流。
谢鹤举剑便要置他死地,忽而手臂一麻。巨阙荡了开去。
却是影千斩挡开了这一剑。宫裘挣扎着站起,无地自容。影千斩淡淡的道:
“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他气力衰竭,或许我能与之一战。”
说完手里的匕首横在身前。那匕首黑黝黝,匕首柄是个鱼的形状。谢鹤自然识得,这便是鱼肠。
只是微微一滞,眼前光芒一闪,他慌忙跃开。到底衣襟被划了个口子。
虽然不伤皮肉,但对手得了先手。本谢鹤闪避,影千斩万万碰不到。
却正如影千斩所想,谢鹤内息不足,身手慢了几分,这才被鱼肠碰到。
谢鹤不敢轻敌,忙挥剑劈砍。可惜之前与皇甫乘风相斗,太耗内力。
对付宫裘这样的人,还没过多影响。面对影千斩,就开始力不从心了。
如此再斗,稍落下风。几次都险些被鱼肠刺伤,因多有临敌经验,才化解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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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钧站在朱烨华身后,向着天墉城飞去。沿途能看见下面的怪物,足有几百只。
这些怪物成钧刚从魔界出来也有接触,他躲闪虽然不难。可这么多,怎生对付?
见朱烨华脸色惨然,知道事情不妙,又不敢多问。最后忍耐不住,还是问道:
“朱师叔,到底出什么事了?”
朱烨华犹豫了下。
“前所未有的劫难,只有到天墉城之后再商讨怎生对付吧。”
成钧身子一动,想起当时在冰室中赵访琴也曾说过。伏羲琴现世的时候,天下必有劫难。
他刚离开冰室,天下太平。后来出了紫蝎教的事,也没想到会和劫难联系到一起。
听朱烨华这么一说,忙摸了摸背着的伏羲琴。伏羲琴忽冷忽热,似乎活跃异常。
再看下面的怪物,和那些听他弹琴的鸟兽这般相似。想着,取下伏羲琴,轻轻弹奏。
朱烨华先是一愣,接着费幕晴和令狐倚兰也都听见了。几人起初都想:这个时候了,怎的还有心思弹琴?
而过了片刻,令狐倚兰惊呼一声。指着下面的怪物,诧异道:
“它们好像不动了。”
费幕晴和朱烨华慌忙望去,果然那些怪物都不动了。似乎还向着这里跪拜,不禁又惊又喜。
成钧此刻与伏羲琴心念相交,对几人的话全没听见。
朱烨华激动不已,眼见就快到天墉城,御剑的速度加快了些。
天墉城里,忽然不知从哪飘来一缕琴声。在如此惨斗之下,那琴声悠扬,听者为之沉醉。
本白哲翰等人万念俱灰,这时候却见那些怪物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很多弟子大为不解,纷纷落下。那教主大惊,影千斩也瞪大眼睛。
双方众人先后跃开站好,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听破空响过,朱烨华载着成钧落在广场之上。费幕晴和令狐倚兰紧随其后。苏雨柔惊呼一声,险些晕去。
她身子晃晃就要跑过去。苏致远害怕前方危险,忙拉住女儿的手。
“成郎,成郎。真的是你么?”
苏雨柔喊了两声,成钧停下抚琴。琴声似乎还幽幽荡漾,那些怪物仍旧丝毫不动。
成钧再见到苏雨柔,见他憔悴了很多,阵阵怜惜。应道:
“是我,我很好,你呢?”
苏雨柔满眼泪水,却是哽咽的说不出话。
他的出现,让很多人欣喜万分。可他见了满地的尸体鲜血,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成亦瑶先奔了过来,扑进二哥怀里,眼泪也忍不住流出。成钧轻抚她的后背,才看见付睿渊几人眼里的惨然。
他轻轻推开成亦瑶,就听付睿渊道:
“大师兄,师父他...”
说完望着台阶之上。成钧跟着看去,顿时双手双脚冰凉。头脑里一片空白,强自站稳。
他奔到师父尸体面前,“扑通”的跪下,伏在尸体上失声痛哭。
想起这么多年,师父对自己的恩情,更是难以自已。
郑惜雪抱膝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他。苏雨柔这时候也悲从中来,不住擦着眼泪。
在那哭声中,怪物安静的伏在地上,竟是非常虔诚。之前与怪物拼斗的众人陆续走到广场之上。
人数远远比暗影门的多了。紫蝎教教主心里惴惴,影千斩更是不知所措。
眼见众人眼里仇恨的光芒,实在是恐怖已极。那教主万万想不到这些怪物会忽然不动,自己则陷入绝地。
那些高手中,不用对敌怪物,自己哪还有取胜可能?
影千斩也暗自后悔,本见紫蝎教必胜,这才出手。现在这等情景,再没退路。
两人都心里苦苦思索如何脱身,没了丝毫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