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望兰的家是很有民风特色的徽派建筑,雪尘抬头望着天井,懒洋洋地伏在栏上,地上是随地瘫倒的酒瓶,竹筒。周围挥发着酒香,混杂的花香,雪尘随意撒了些糕点碎屑调戏着肥大的锦鲤。锦鲤很大,一条足有三斤多,做一锅鱼汤绰绰有余。
又一壶桂花冬雪见底了,雪尘干脆地伸手指向竹筒——漂亮的隔空取物,一斤量的竹筒就这么被浪费的灌水一样淌进某个酒鬼的胃袋。此刻若问雪尘她喝的是什么味道,这家伙定会认真地指着竹筒上的标签说,“桂花冬雪”,实际这只酒鬼的舌头根本就品不出她喝的是酒还是水了。
雪尘的面部表情不错,天塌下来依旧是悠闲平静的淡笑,那样的闲适就好像在说,“啊?天塌下来了,塌就塌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好吧,这家伙很强大,非正常品种。此刻楚望兰很想把这只赖在她家里喝了不少酒还不打算付酒钱的酒鬼踢走,特别是看着这只还在悠闲地喂鱼,很古典美人的啜茶赏花戏鱼的家伙扔到大街上去。
已经两天了,雪尘知不知道在昨天,前天楚望兰都帮这个家伙堵住了那个笑得灿烂却让人背后阵阵阴风的漂亮少年。楚望兰扼腕,你丫的知不知道她有多想把你丫的打包送给那个苍蓝发的少年,让他去好好的惩罚这只酒鬼一番——哼哼~以那个少年的霸道,看到这只酒鬼的醉样子,她就不信那个少年能够从心底淡定的不计嫌。
夺过雪尘的酒,失了耐心,她更受不了这家伙这副颓败的样子。愤恼地把雪尘推倒在地,恨铁不成钢的吼道:“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像个什么?姐姐我的绦红和妖血都被你喂得快撑爆了。
雪尘把沉默的精髓发挥得天*怒人怨,好似天地间只有她一人在享受着宁静的暮景微茫,随心随性地喝着酒酿,随时或者即兴地捻几许碎末糕点喂鱼,鱼儿便游过来享用中国特色的糕点。飘逸的长发洋洋洒洒从扶栏铺散到地上,极致柔润的秀发,霞光下,泛着金色光辉,蒙上烟纱的不真实,整个人也跟着飘渺虚幻起来,似乎不该存在这样的尘世,造物主意欲收回他的宠儿。
“喝喝喝!喝死你算了!”嘴上不饶人,楚望兰闷气地收着地上的酒瓶。她心底更担心的还是这个不懂爱护自己的小破孩。有些事,旁人看得清,但就是正主儿还在迷雾中摸索。她啰嗦再多也远不及雪尘自己想通,不然,还会留下痕迹,以后爆发还不如一次性看透。
这样低的度数,醉心不醉身,越喝越清醒,脑中闪现的画面杂乱却很清晰,举杯消愁愁更愁。喝酒啊,贪念那份刺激,倦后好眠的几小时而已,幻想着醉生梦死也好。可是,雪尘清醒的时间更多,这两天,借酒发泄的同时也想了很多事,先背弃不弃和她的誓言的人是她,而现在不弃活得更加快乐,更加灿烂,以前是她那可怕的占有欲遮住了不弃的天空。舞台上的不弃似乎更吸引人,更加闪耀,他是天生的明星,就该像太阳一样释放光与热,让所有的恒星围绕着他旋转。
雪尘实质上就是一个笨拙的人,人之初性本善,没有谁一出生就带着恶意,就算很多人拔剑也有保护的理由。雪尘读过研又怎样,研究的不是处事之道,她的心思比较单纯,抓住的就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不愿放弃,不在意就算天天在她眼前晃悠也记不住。她就是没有上进心,好逸恶劳,有想法也不会马上付诸行动。她喜欢惫懒的日子,她本就自私,随性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想抓住花不弃有一部分原因是愧疚,还有一部分原因不乏她在那樱花林被逼得神经有些扭曲了,变得更偏执。
雪尘不下千万遍的劝导自己,这几年没有不弃,做吃等死的日子也不错啊。放手是一份豁达,是对他人的祝福与守护,也是在救赎自己。松开手,在荧屏上看看不弃,欣慰他的光与热,分享他的快乐也是一种幸福的守望吧。
顽皮的倒了些酒液在鱼塘里,挥散开的分子从下至上晕开,锦鲤摇摇晃晃地摆着尾巴游远……看着锦鲤自由自在摆摆鱼尾的醉态,雪尘突然想去泡温泉,蒸汽腾腾的舒张肌肤上所有毛孔,一瓶清酒,两碟小食。
脑中突然响起幸村精市的怒吼,小幸村和幸村一起抓着她说会恨她。雪尘猛地一激灵,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扪心想想,除了不弃,还拥有很多被忽略了的。再这么掩耳逃避下去,最后会连这些也失去的,得不到的永远都是要追求的,拥有的却不知珍惜,有恃无恐的认为他们永远都会属于自己,却不知自己在一点一点的磨光他们的坚持。
她差点就忘记了还差幸村精市一个告白,曾经是她抛下了小幸村,尽管她无力阻止,但这一次,雪尘不想松开幸村精市的手。喜欢他温柔怜惜的吻,喜欢他的温柔宠溺的照顾,喜欢他身上安宁身心的花香,喜欢他……想要携手一生。记不清谁说过单方面的付出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就连古建筑都会因为时间风化,更别提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时间最是绝情。特别是情感,需要双方经营而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提着竹筒,雪尘慢悠悠地一走一颠,她不能总是这么被动地享受。雪尘费了老长的时间才晃悠完三百余米的路程,踏入店铺,雪尘又一副慵懒无骨地样子瘫在椅子上,秋风中飘零的轻羽一般瘫软,“楚姐姐啊~~谢谢……”抿了口桂花酒,雪尘笑得像只散着算计精光的银色狐狸,“好酒~楚姐姐真不愧是酒娘啊!酒娘酿的酒……就是好酒!”
“你个酒鬼!清醒了就给老娘滚!”楚望兰夺过雪尘手中的竹筒,狠狠地推一碗解酒汤给雪尘,“分得清左右了就给老娘滚回去!说说!你这两天喝了老娘多少酒!”最可恶的是害老娘操了多少心血,害她对着那个关心着雪尘的温柔少年有多羞愧知道不!害她这两天吃没吃好悬着心脏为她担忧忐忑……混蛋!这个死丫头自己却美美地买醉!
“呵呵……”o(∩_∩)o~雪尘左手托腮,眯着水盈盈的眸子,似乎很认真地看着壁橱上摆的整齐的佳酿,“楚姐姐会在意这么点小酒钱吗?”
“别笑了!”楚望兰后悔地拍额,她怎么就认识这么一只妖精,笑得太——引人犯罪了。
这样脆弱得虚幻的笑容,看着揪心,还不如看她哭脸,大不了多塞几瓶酒给这个酒鬼。死妖精,不知道强颜欢笑的她有多么大的媚惑力吗?楚望兰拍拍心口,还好她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也想扑倒这只妖精了。
“呵呵~”雪尘一口气咕噜掉解酒汤,顺手牵一竹筒酒酿,潇洒的晃着踏出门槛,“不用送我了,楚姐姐~我认识路的~分得清左右哟!”三步一小颠五步一大颠地晃在大街上,楚望兰看得心都悬了起来,生怕这个家伙冲到出了什么意外,车轱辘没长眼,这家伙明显有眼无珠!咳咳……对那些潜在危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真是……不让人放心的家伙!”楚望兰匆匆关了店跟在雪尘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雪尘走进了门牌“闲院”的小洋楼才转身回去。
耳边听着雪尘进门是喃喃的一句,“要是我的情商稍微高一点,心放的稍微开一点,就不会让这么多人苦恼吧。”
“傻瓜……”楚望兰回头看了眼小洋楼,那个苍蓝发的少年会好好照顾这个傻姑娘。他坚定的眼神,执着的心,楚望兰没有理由拒绝相信他。雪尘太被动,不懂得想要就牢牢抓住,只有这个温柔,实则霸道,还有点腹黑的少年才制得住傻姑娘。
楚望兰轻松地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这样一个腹黑又懂得利用一切有利条件的人和雪尘在一起才会热闹。捡起地上的易拉罐,楚望兰对准垃圾桶投进去,拍拍手心,奸诈地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啊~~谁叫你个死丫头平时欺压我太多了,老天都看不下来了吧!”
听到开门的声响,幸村精市匆忙下楼望向门口,期待这次是他等待的人。
“尘儿……”真的是尘儿,他没有看错,幸村不确信地又唤了一遍,“尘儿?”却忘记了向前走,去拥抱他的女孩。
“嗯。”手里的竹筒落地,酒水噗噗地淌出、流在地板上,空气中漫着酒香,为这一刻的氛围升华。紫眸里是欣喜、担忧、期待、慌乱、不安、心疼等糅杂的心情,雪尘看不懂这样矛盾却又该死的吸引人的眸子。
紫的神秘,尊贵,还带有疲惫的欣喜,呃……狂喜,雪尘很早就发觉幸村精市的眼睛好看,她喜欢幸村精市的眼睛,无论年幼的小幸村还是长大了的幸村精市,眼睛都让她沉醉。
雪尘一步一步地前进,靠近……看着这样的幸村精市,雪尘想起小幸村那日被人欺负后静静呆在一旁的孤寂身影,这次似乎更加让人心碎的怜惜。
幸村精市等着雪尘,早就算准雪尘会回来,也早就猜到雪尘这几天在楚望兰那里买醉,幸村愿意这么等待就是希望雪尘能自己想开,他的赌才有意义。饶是确定的雪尘很安全,幸村也不会白白担忧这些天却不拿些好处,幸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正如没有一个人会好不目的的对另一个人好,除非他喜欢那个人,当然,他是还抱有得到那个人的目的。
所以幸村表现出一副不可置信地脆弱模样,他擅长攻心,很早就发现雪尘是个对自己人心软的人,他现在越是表现得脆弱拿到的福利越多。
雪尘主动环着幸村精市的腰,孩子气地蹭了蹭熟悉的怀抱,嗅着温暖的气息,“精市……”听着沉稳而有力的心跳,雪尘感觉安心的贴着那个已经关阔温暖的胸膛,闭着眼勾起甜蜜的弧度,“精市……”
幸村顺着雪尘的秀发,另一只手揽着雪尘的后背,用心跳感受女孩的心跳和呼吸,“饿了吧,我去热点吃的。”这么近,幸村精市像居然没有闻到雪尘身上的酒气,轻柔地拉着雪尘的手腕,“要在我身边,嗯~我需要尘儿打下手。”只要一直在他的视线里,他才可以安心一点点,放松一点点神经。这两天,他更担忧雪尘想不通,担忧自己在雪尘心中的分量不够。
“好。”与幸村精市十指相扣,慢慢走向厨房,一个温馨的殿堂。
幸村精市的手艺不错,煮的肉末粥咸谈适中,绵软滑腻爽口。雪尘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就被幸村精市抢先了碗。
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雪尘哀怨地控诉幸村精市的黑心,居然向她喷黑水。鼓着圆圆的腮,睁着水盈盈的湛蓝双眸,怨怼地控诉幸村精市坏心眼。
“呵呵~”幸村拉着椅子挨着雪尘坐着,端起碗一副讨好地样子,“尘儿辛苦两天了,我来喂,嗯?”说着征求意见的话,行动上不让雪尘否定——一勺粥已喂到雪尘唇边。
这话说得,雪尘心里好不安稳,她这两天就在酒醉金迷中沉醉,哪里辛苦?他才是几个日夜没有安睡地找她,看看那眼睑,黑眼圈都省了烟熏妆的钱了。
幸村精市的多次经验得,只要是他喂的到尘儿唇边的“食物”,她几乎本能的张口就吃。
摸了摸滚圆的小肚子,雪尘扑到幸村怀里蹭蹭,那眷念的气息,总能让她安心,“我困了。”收紧手臂,雪尘赖在幸村怀里,感觉浸泡在薰衣草的海洋里,勾起弯弯笑意。幸好,她走出了自缚的枷锁;幸好,她看到所拥有的幸福;幸好,她反应到了该珍惜现在拥有的快乐。伸出手臂环着,紧紧地依偎,“谢谢你,精市。”
抬手抚着幸村眉间的疲惫,这两天她太任性了,侑士他们也会像精市这样吧。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仰起头,雪尘睁大眼睛牢牢锁住幸村的紫眸,深呼吸,给自己打气,雪尘鼓着勇气表白:“精市,我知道那朵紫色鸢尾花在哪里。”
“嗯。”聪明的幸村精市没有压抑心里的欢喜,搂紧雪尘等着女孩接下来的话。
“我喜欢闲院宅,将来一起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幸村精市没意见,但不表示不会有其他的家。
抱紧女孩,恨不得糅合在一起,记得在他小时候,雪尘说要在她未来的家的院子里种棵桃花树,将来在种有桃花树的院子里午休,树下会有藤椅,和她的伴侣彼此依偎,携手终老。下巴蹭了下女孩的肩膀,颈窝,“尘儿,种了树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明天他们就去种树,一会打电*话叫柳帮他弄几棵桃花树苗过来。这么难得的机会,绝对不可以放过!
“精市,我觉得十八岁太早了,24岁好不好?”她那时候还未成年啊未成年。
“18岁不早。”幸村冷了眼,鸢紫变得幽深地看着雪尘的眼睛,他不想再拖延下去。
“我要去清洗,精市也去好好地泡泡澡。”雪尘知道这件事上和他讲不通,她嫌早,而幸村精市嫌晚。看到幸村精市眼下的青紫,雪尘的心酸酸涨涨的。
如果是其他时刻,幸村一定会和雪尘开个暧昧的玩笑,厚着脸皮装出一副要和雪尘一起泡澡的架势,不过此时实在不适合,他的女孩很累了。机会嘛~以后有的是时间创造,现在先记一笔,以后慢慢算回来,他放的一直是高利贷。
难得放松,雪尘只把头露出水面,闭着眸子享受这轻松的心境。疲劳就像憋坏的孩子,满心欢喜地跳出来玩闹,没几分钟,水中的女孩一歪脑袋,就枕着浴缸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