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姑娘有何事?”龙玉接过她手中的茶,有些恍惚。
恍如回到昨日,以内力暖茶喂给某个扮成丫鬟的姑娘喝,她一口饮尽想都没想,将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交予她手中。
恍如桃花林里,漫天锦绣桃花尽情挥洒,浸透了一壶凉酒,沾染了些许桃花香,酿成一壶更加香醇清透的好酒,轻盈少年乞丐女醉倒桃花,天空里回荡一串串带着嬉笑的追杀声……
恍如临风居中樱花烂漫,一身青衣帝女之气无损分毫,凛然天成不可侵犯的尊贵女子,一叶飞花狠厉果断,不容亵渎。
恍如永和宫中,大殿之上,公主明若远山淡袅无痕,如春水碧波浅笑嫣然。
“龙姑娘?”慕容筠燃察觉到她似乎在透过她的身影在看另外一个人。
“哦……”龙玉回神,有些抱歉的笑笑,“慕容姑娘见笑,姑娘实在是和我的一位故人太过相似。”
“真的?”慕容筠燃有些好奇地问。
“嗯。”龙玉想起东方雪羽,无可避免的想到那一夜,神情有些僵硬。
“其实,我请姑娘来这,是想问爹爹所中的魔毒,真的无解?”慕容筠燃问。
不等龙玉回答,她又道:“刚刚见姑娘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可是有了解毒之法?”
龙玉微微颔首,她的确细心。
“是,魔毒并非无解,但,这需要你。”龙玉说到这里停下。
“需要我做什么?”慕容筠燃心里有些忐忑,“我能做的,都会尽力做到。”
“放血。”龙玉吐出两个字,很沉重。
慕容筠燃愣了。
放血?
“取慕容家族嫡系血亲的血,换你父亲周身三分之一的血液,以新血维持生命,能暂时压制魔毒,可保一月无虞。”
“若是你要救他,只能用这个办法。”龙玉顿了顿,坚定的道,“我已经找到了治愈之法,但,还缺一味药,给我一月时间,我能救他。”
“你刚才为何不说?”慕容筠燃问,想起爹爹历来对她的疼惜,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你是怕爹爹不同意?”
龙玉点头,“没错,他一定不会让你冒险,我看得出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他寻遍良方,一定有人告诉过他这个法子,但他没有采纳。他应该是将你当成醉剑庄未来的庄主在培养吧!”
连身中魔毒之事都能不避,有办法医治也不愿意让女儿受到伤害,可见他有多重视信任这个二女儿。
慕容筠燃又愣在原地。
爹爹每次毒发都受尽折磨,那种疯狂的样子和兽类无异。每一次毒发,为了不伤害别人,他都躲在阁楼里自己将自己捆起来,然后天亮了,他松一口气,晕死过去。
她从来只当爹爹的魔毒真的无可救药,没想到,竟然为了保护她而宁愿自己受尽苦楚……
“爹……”慕容筠燃哽咽了,一滴眼泪缓缓掉在地上。
“慕容姑娘,珍重,若你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龙玉起身离开,又提醒道,“老庄主的生命,只有三天了。”
三天后是上武大会正式召开的日子,也是月圆之夜,若是慕容霰在比武当日突然变成魔族,那岂不是要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龙玉皱紧了眉,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
慕容霰一生只有一妻一妾,慕容筠燃是嫡母所生,直系血亲。她与醉剑庄的交情日渐深厚,才知道慕容狄香并非慕容霰亲生,她的娘亲水黎湄是慕容霰的妾室,她是水黎湄进门之前所生的女儿,因此成了慕容家大小姐。
慕容狄香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无可挽回,高傲,狠戾,自视清高。
她对慕容筠燃倒有些许好感,她看得出,这是个敢作敢当的姑娘。慕容庄主的眼力不错,未来的醉剑庄少主若是她,必能取得更大发展。
然而,换血的风险太大,即便是她,也不能保证有十足的把握,但这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用一命换一命的方法来救人。
但如果不试,后果不堪设想。
她还未走出十米远,身后传来慕容筠燃低低的声音,“好,我信你。”
龙玉背对着她轻笑,“一日后,风雪居,过时不候。”
风雪居,碧水蓝天红叶相映成辉,带着点点黄斑的枫叶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群山哑然,万籁俱寂。小小的木房伫立,陈设简单,一桌,两床,今日多了一道黑布纱帐,隔了无数重水波一般重叠反复的纹路重重垂下,横在两床中。
“慕容庄主,我已找到暂时缓解毒性发作之法,劳请您躺在这张床上。”龙玉引他从门口进入,入眼便是一张大床,床右边隐约有东西,却又看不清。
慕容霰有些疑惑。
“请吧。”龙玉示意他躺上去,装作没看见他眼中的意思。
慕容霰一想,自古医者多怪癖,也许她不想别人看见救治过程。
慕容霰刚躺好,接着是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接着四肢酥软,然后意识全无,双眼却还睁着,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他看见一根长长的细小透明的竹管伸了过来,她的手指按在他的胳膊上,紧接手指按压之处一丝疼痛,从他这一端开始,竹管渐渐变得暗红,隐含了血液的青嫩细管有些紫黑,延伸纱幕后。
龙玉却是眉头紧皱,慕容霰的躯体果然已经完全化为魔族,若不是枯圆大师替他压制,恐怕,现在的慕容霰头上已经长出了魔族之人特有的犄角。
体内的血液在流失,好似生命中被夺走了一部分,越来越多,眼前越来越模糊,慕容霰闭眼。
他没看见,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竹管内血液开始回流,龙玉咬破手指,竹管上一个小小的东西被取出,接上了另一根较短的竹管,两股血流混合,源源不断输入慕容霰体内……
风雪居外,金无名和小离一人守着一端,以防有人暗中作祟。
天灏仍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小离和金无名远远看着他,深觉这小子像一大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