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转身,一种难掩抑郁的伤痛在心里盘旋,身后是紧闭的大门,她不愿为他再次打开,前方是水深火热的战场,他又不得不前去。
她躲在里面,双手捂着脸无声哭泣,泪水像止不住的河流,只一个劲的往下流,她呜咽着,紧紧的揪住自己的领子口,将他为她别上的梅花都捏阉了,残留的余香浸在她的衣襟上面,淡淡的飘进她的鼻尖,她不由的一顿,却哭的愈加厉害。
天色散漫开来,像是迸发出来的北极光,从那一头缭绕到这一头,渐渐的淡下去,刚露出半个脑袋的太阳像害羞的女孩儿,红了一脸。
杜建成在门外守了一夜,见到程慎华出来的时候赶紧迎上前去:“二少!怎么样了?”
程慎华对他摆了摆手,朝着车走过去,杜建成看的出风云起色,上前要紧为程慎华拉开车门。
坐上副驾驶,杜建成扭过脑袋去问程慎华:“二少,是不是……”
话还只说了一点,程慎华就打断:“去前线,再不回去,老督军又要说话了。”
他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经过一个夜晚,他居然憔悴了好多,眼眶还微红,聚集在眼眸之中,他的眼角黯淡,像是失了光的月儿。
杜建成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以前的程慎华孤傲冷峻,在他身上似乎从来不存在感情两个字,那个时候,都认为女孩子当中只有裴玉深才与他有这样的亲密,而他现在这个样子,让杜建成觉得他似换了个人一样,可却也晓得程慎华的性子,便只沉默的不敢多说话,让司机朝着城外开去。
炮声早就已经响了起来,地都像在震动。车子开过去的时候,就有侍卫迎了上来,为程慎华打开车门叫了声“二少”,便说:“大帅正在等你。”
程慎华早就料到会如此,即使不对父亲多言,父亲也还是会对自己的行踪弄的一清二楚。
他点了点头:“知道了。”才刚抬起头,却瞧见了父亲往这边走了过来,他上前去叫了声“爸爸”,又说,“你怎么出来了?我进去就好。”
程德一向偏爱程慎华,在程夫人去世后对程慎华的爱愈加浓厚,瞧了眼程慎华,心里已经有数,在苏宁城这个地带中,程慎华一声不吭就去的地方,哪怕也只有虞家了,只说:“世一,既然赶回来了,那就快快跟我来吧。”
他张嘴是想要说话的,可最终还是看了父亲一眼,淡然的“嗯”了一声。
苏宁城的炮火声闹了整整三个多月,这还算是短暂的,好在于远军终究是敌不过洛军的势力,而日本人也不愿从中插上一脚,说是董强与日本人签上合作协议,可因为坂田一向多心,撕毁条约,视万事不与自己相干,董强只好退兵而去,落得个惨败收场。
洛远两军交战结束,老百姓也可以不用辛苦的逃难了。只是苏宁城上下凄凉一片,远没有从前那样美好与安宁。
几个月前,虞老爷与虞太太还在世的时候,就和程慎伧那样说过,等这洛远两军交战一结束,天下太平些了,就将虞晴给嫁过去,这事说慢就慢,说快就快的,一转眼,仗还真的结束了,而虞老爷与虞太太,却不在了人世,只留虞晴一个人。
自从父母离世后,虞晴变了不少,也不再爱笑,总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喜欢坐在窗户边开着窗吹冷风,或是一味的盯着那天空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她的眼眸中倒影的是抑郁的幽蓝,就如她一如既往的心情。虞家现在清净的很,梅花却在怒放,她也是越来越瘦,几乎剩下的就是皮包骨,但她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只是最在意的,是即将到来的婚礼。
每个女人都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一生中也就这么一次,最刻骨铭记的也是第一次。她望着前方,终于可以成为新娘了,那一天自己将会是万人瞩目的焦点,程家大公子的婚礼怎么会不让人羡慕?
她本应该高兴的,应该开心的笑,看眼前的万里无云,瓦蓝瓦蓝天空中有刚初升而上的太阳,一缕一缕的金光暖遍了世间万物,可她却手脚冰冷,光线微微的投过来,苍白的脸更显得虚弱而憔悴。
她忽然咧着嘴笑了出来,一缕黑发垂下来,惨淡的遮住了她的眸光,而那弧美丽到窒息的凄美笑意,就在一瞬之间变了味道,她张嘴大笑了出来,两行泪水流下来,滚烫的划过脸颊,如火一样灼烧而过。
身后的梳妆镜上有一层单薄的灰尘,在阳光下跳动,房间中本养着几支茉莉花,而现在瓶子都碎了一地,花儿早已枯萎,没有了生气。
她似乎是笑够了,无力一样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子,轻飘飘的如一张纸,她挪动步子,朝着外面走。
不知不觉为什么会来到了厨房,她站在门口,扶着墙壁,竟然有些气喘,上面有灰尘落下来,她干咳了几声,一步一步歪歪扭扭的走进去,因为几个月来的无人清扫,里面积起了厚厚的灰尘,窗户也没有开,黑暗的就像个无底洞。
她在里面转悠着,不知道要找什么,乌黑的根本看不清,脚下不知踩着了什么,人就向前倾了倾,她下意识的撑住身子,顿了顿,慢慢的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柴,另一只手触在上面来回的摩挲着,思绪好像有一时间的停顿,她重新又站了起来。
此刻想的与做的,都像是在梦游一样,她没有任何感觉,是一种麻木的冷意,她揪着心口,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根木柴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的泪水已经冰冷,她吸了吸鼻子擦去泪水,脸上渐渐淌出笑意。
她再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身后是一片火红的海浪在翻滚,浓烟滚滚的从屋顶直直冒出来,天干燥的冰冷,却怎样也冷却不了那团熊熊灼烧的火焰。
她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身体行尸走肉般的往前挪着步伐,身后像汪洋一般,一卷狂风袭来,卷起大朵的浪花冲上海面,那如泼墨一样的青丝松懈下来,散了她一肩。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出了这样一番举动,一把纵火烧了虞家,烧了这个养她生她的家,烧了曾经所有的一切,这就像是一个从未有过的从前,她这么干脆的就将属于自己的一切烧了一干二净,毫无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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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本水最近网络极差,所以没有更新,早上发现好些,所以以后的更新可能都会在早上。
咱过会要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