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一行清泪顺着她的眸子留了下来,松开了被自己紧握住的手,“涵,我就用这一行泪来祭奠我们的爱吧,来世再见。”手中的瓷碗落地,溅落一地的凄凉。
孟婆汤,前世碎,梦落殇。
血梦三生,终离恨!
彼岸花落花满溪,隔岸曼珠正妖娆……
三千花开,三千叶落……
隐隐忽忽,消失在了雨雾中。
……
花莫离,取自“花若莫相离”,花府唯一的嫡女,花府的四小姐,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花府,陌园大陆北岳帝国的将军世家。
“伊若。”她唤道,声音如羽翼般轻薄,飘逸的空灵。
“小姐什么事?“丫鬟打扮的十六岁少女连忙一路小跑了过来,垂首站在椅子旁边,也不敢去看椅子上的人。
“父亲出门了?”敛眸,挑唇轻笑,这丫头跟了自己四年,却还是这样胆小,不过也好,这种老实的丫鬟用起来也放心。
“回小姐,是的。”伊若怯怯的道。
“伊若,替我束发,样式简单一些。”拿起梳妆台上的檀木梳子,眉目带笑。
“是。”手哆嗦着,接住了她手上的梳子,尽力不去看她的脸,只是在接过梳子后绕到一起后面,挽起一缕云发。
墨发如云,水溢天。
“伊若,看着我的脸。”她撇撇嘴,。
“小姐,奴婢不敢!”伊若慌忙道,一时间竟把手中的梳子摔落在了地上。
“乖,别怕,你这个样子,要怎么在这花府呆下去?今日若不是我,看还有谁能够容忍你。”浅笑悠悠,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落到了梳子上,拾起,抬眸去看哆哆嗦嗦的伊若,“行了,傻丫头,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丫鬟不是?”
伊若手中的墨发忽的滑落,那张巧笑兮兮地望着自己:墨发如云般飘逸,倾泻至腰,翦水秋眸媚如丝,一点乌泪眼角挂,纤纤细眉微微上扬,嗜血红唇。
“呐,伊若,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考虑换人了。”悠悠的声音在伊若耳边响起。
“啊!小姐!奴婢错了!求小姐饶过奴婢这一次吧!”伊若一惊,慌忙跪下,连连磕头,她知道,只要出了小姐的院子,就没有人会再用她了,府里传的可热闹了,四小姐长相妖娆,天生乌泪,定是鬼魅!但是进了花府的仆人,是不可能再被卖出去的,若是没有人要的话,那就真是死路一条了,谁不知道四小姐的容貌是整个花府的机密,若是看见了,就别想着再出去了。
“我能对你怎么样?快起来帮我束发吧。”花莫离随意的笑笑,蓝色的指甲从伊若的惨白的脸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数条鲜红的小蛇立刻曲曲折折地流下,伊若惨白的唇哆嗦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花莫离语气间有些不耐,蹙眉道,再不走的话,时间就不够了,若不是这丫头留着还有用,自己现在真是想立刻换人。
“是是!”伊若慌忙站起,手忙脚乱地帮花莫离挽了个普通简单的垂鬟分肖髻。
“走吧!”花莫离站起身来,推开椅子,拿起桌上的黑色面纱,遮住妖媚的面容,便要向外走去。
“小姐这是要出府?”伊若小声问道。
“嗯。”花莫离淡淡的道。
“小姐不可啊!”伊若这时连害怕也不记得了,只是一个劲的扑了上来,拦住花莫离。
“伊若,什么时候我的出行还需要你一个丫鬟来批许了?”晓是花莫离早就预料到了结果,此刻也不由有些恼火。
“小姐,将军大人吩咐过……”伊若慌忙跪下。
“告诉我,谁才是你的主子?”花莫离纤长的细指捏住了伊若的下巴,轻轻的一拧。
“您。”伊若头也不敢抬,小姐本就喜怒无常,更是无惧于将军,由于得将军亲传,那一身武功自是不用说的,那一下,说重不重说轻却也不轻,恰到好处的只留了一个血印。
“然后呢?”花莫离轻笑道,伊若是个聪明人,自然不用自己说,也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小姐请。”伊若抿抿嘴,哆嗦着站起身。
……
听雨轩内。
“听说了吗?南嵩郡王最近来了北岳呢!”
“当然了,据说南嵩这次有和咱们北岳和亲的想法呢!”
“南嵩这次应该是为了和北岳谈和,毕竟两国处于政治冲突高峰期。”
……
和亲的那件事,是南嵩有意放出的风声吧?花莫离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圈,歪着脑袋,思索着。
“哗啦啦!”雨滴伴着风声,极其好听,今天是南嵩觐见北岳皇上的日子吧,本来是所有正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带家眷参加宴会,但由于花莫离情况比较特殊,也就自己呆在家里,不过这会儿晚了,爹爹是一国将军,又是这样一个时候,自然要留在皇宫和皇上商讨国事的,至于那些姨娘姊妹,想来是跟着那些小姐夫人们聚会去了。
“南岳郡王吗?有点意思。”花莫离淡淡地呢喃一声,那个男人,据说是南岳十二岁就随父征战沙场,十四岁封为“刹郡王”,以迅捷狠辣出名。
“小姐也是这样觉得的?”一个带笑的声音在花莫离耳边响起,”那么小姐是怎么看北辰羽刹这个人的呢?”
“才华横溢,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花若离抿了口杯中的茶水,随意地道。
“在下认为,小姐并不是这样想的。”男子带笑的声音越发近了,气息喷到了花若离的身上。
“南岳虽说民风比较开放,但还请汝离我远一点。”花莫离站起身,向楼下走去,风凉凉的,掠起花莫离的衣袂,虽说带着面纱,却依旧给人一种飘然的感觉。
“你没带伞。”男子悠然道,眸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惊艳。
“正好淋淋。”花莫离的声音混进了雨水中,冷冷地,敲击在心尖上。
“借你吧。”一把淡蓝色的伞从后面递了过来。
花莫离抬眸,看了一眼那把伞:“不必了,省得到时候你回不去,再说,你也没必要管我。”着凉就着凉吧,死了也罢反正在这个世界上,是找不到他了……
“小姐不若坐下,在下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罢了,看小姐的样子,对国事应该也很感兴趣吧!”男子笑道,悠悠的,轻轻的,就像窗外流过的风一般,慵懒随意,让人觉得舒服温暖。
花莫离想,若不是贪恋了那一抹温暖,自己是永远不会认识这个人的吧!
“说吧,你的想法。”语气依旧是淡淡地,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但却是转过身来。
墨景然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狭长的翦水秋眸,略显狡黠的意味,随时遮住了脸庞,但也露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倾国倾城!墨景然第一次发现,他尽然词穷了,不过,这个女子定是不简单,寻常人家的小姐,生得这般好看,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种浑然天成的飘逸邪肆的气质,确实小家门户的小姐不可能有的。
“在下墨景然,不知小姐怎么看这次南嵩提出的和亲之事?”墨景然笑道,脸上是一成不变的笑容,在花莫离对面坐下。
“花莫离。”花莫离淡淡地道,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眯起狭长的眸子,“我相信,你看得出来。”以她对墨景然的初步认识,以他的聪明,定是看得出来,再说,若是他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么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只能说她看错了人。
“为什么?”墨景然浅笑,她就这么笃定?
“眼睛。”撇嘴。
“这是南嵩故意放出的消息,就是为了……“墨景然的话戛然而止,冲花莫然挑挑眉,花莫然试他,他也想试试这个女子,到底有什么真才实学。
“让北岳放松警惕,误以为南嵩示弱。”花莫离放下杯子,抬眸,看了一眼墨景然,这个男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儒雅如风般的俊逸,莫名地给她一种温暖的柔和感,真是有趣!
“那么,莫离你认为南岳国君会怎么想呢?”墨景然挑眉,没想到,南嵩做的那么隐蔽,却还是被发现了。
“国君?”花莫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腐败无能,你能指望他想出什么?”
“那么,你呢?”墨景然盯着花莫离的眸子,那双平淡如止水的眸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去提醒他吗?”
花莫离自嘲的笑笑,望了一眼窗外愈大的雨:“我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再说,就算告诉国君,想必也只是会被当作扰乱军心的叛贼,北岳的覆灭早就指日可待,就算躲过了这次,也难免下次……眸子望向遥远的金殿,希望爹爹那边不会有事吧,不过也罢,花家的一生,都在为北岳付出,若是为了北岳去死,也是值得的。
谈了很多,杯中的茶早已换成了烈酒。
“莫离,你醉了。”墨景然望着花莫离朦胧的眼,唤道。
“嗯……”花莫离呢喃一声,朦胧间,她看见了墨景然眸中的担忧,嘴角微微上扬,却被面纱遮住了,他是第一个让她有些依恋的人,在花府,父亲忙于国事,母亲难产过世,至于那些姨娘姊妹,丫鬟什么的,不也是畏自己如鬼魅?不过也罢,就醉这一世离歌吧!
“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里?”墨景然脱口而出。
“不必了。”花若离挥挥手,“我叫辆车就好了,明日,听雨轩见!”
他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雨雾间,那样熟悉……
一曲离殇,天下亡歌。
陌园1409年,南嵩进军北岳,北岳不敌,覆国,将军花凌萧死于战争之中。
花府。
“景然。”墨景然望着眼前的邪魅女子,有些愣神。
“我是该叫你景然,还是该叫你——北辰郡王呢?”花莫离浅笑兮兮。
墨景然怔然,没想到,第一次看见她笑,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手中的利刃滴着血,滑落地面,在雨水中扩散开来。
“莫离……”北辰刹羽,也就是墨景然苦笑,“我早该想到,你就死花凌萧的女儿。”可是那又怎么样?他覆了北岳,屠了花府。
“北辰刹羽,我很小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对我父亲说,我这一辈子,都会为情所困,不过,现在,却也成了事实。”花莫离依旧在校,面纱早已摘下,一滴乌泪痣挂在左边眼角,红唇挑起,笑得魅惑邪肆。
“如果你还记得,烟然儿的话就好了……”花莫离似是自言自语道。
北辰刹羽看着花莫离,有些失神:“做我的郡王妃,如何?”他不知道说什么,却也恨自己竟这样说了……毕竟他们总共才认识了半个月。
“北辰刹羽,我是北岳人。”花莫离淡淡地,笑着,若她不是花府的小姐,不是北岳人,该多好,但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和他,就不会相见了吧,或者说……就算相见,也会错过……仔细想想,已经有了那半个月的美好,不是就足够了吗,终归还是自己太贪心了,也罢,殉国,也不错。
“凌若涵,我们终是错过,也是希望来世……不见了。”花若离这样说罢,无数蜿蜒的血色小蛇已然爬上了她的身体,眨眼睛,化作一团血雾。
“以吾彼岸花之名,请求上苍,若是来世,就让我再次化作一朵彼岸花吧,生生世世守护在奈何桥旁。”再也不要那人间的悲苦了……
飘然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
传说,若是灵魂带着泪走过奈何桥投胎,就会在来生转世之时留下一颗乌泪痣,也可以保存上一世的记忆,与上一世的爱人再次相见,然,却终究是想错。
彼岸花的灵魂一生可以许两个愿望。
生生错,梦醒然,醉满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