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我的大学和…终究错过的你。
十二月的冬天,朔风凌厉,衰草枯黄。铺天而来的冷风,似乎想要把人吞进去,虽然穿着厚厚的冬衣,却还是抵不过乘隙涌进的寒冷。风从耳朵里、鼻腔里灌进去,呜呜的叫的人心里发颤。
早上10点20,校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刚下课从教学区赶回生活区的;有刚从宿舍出来赶着去教学区上课的;有一堂课刚结束去其他教室赶下一堂课的;有刚从小树林里背完单词,摇头晃脑去教室上课的;也有讲完课赶着乘校车从新校区回本部的老师,还有刚从本部赶过来新校区讲课的老师。学校,大概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了吧,而这种大课间隙,汹涌的人流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又急匆匆涌向各个地方。走路不小心还会彼此撞到,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继续匆匆赶路。有人急着赶路是为了能坐到前排光线好的位置;有人赶路是为了抢到最后排的安全地带;有人赶路是为了能早点吃到热乎的饭菜;当然,还有很多人,就是因为起晚了,手里拿着来不及吃的早点一路飞奔。
而此时的我们,已经考完了最后一门课,在教室里等班主任过来开班会。国际贸易系本来属于第一大院经贸学院,是学校最早成立的学院,拥有无数的辉煌和光环,所以身为它的一份子,平时的各种活动中都会得到这样那样的照顾或者偏袒,而我们也因自己是“上等成员”而得意洋洋。去年国贸系单独分出来成立了国贸学院,像是一下子跌落顶端的弃儿,曾经的风光荣耀倏忽都变成了讽刺。但我们还是更喜欢经贸学院这个身份,跟别人介绍时特地加一句:原来是经贸学院的。以前比赛场上的战友,一下子变成了对手,以前本属于我们的“特权”现在变成了令人愤怒的不公平。
而我们班,则是出了名的问题班,所以系主任亲自出任我们的班主任。班主任很年轻,30出头的样子,白白净净,身材修长匀称,曾经留学英国,但是现在他并不专攻学问,而是主做政务类的事情。因为班主任一般都不给本班学生代课,所以一学期见不了几次面,但是他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男神,觉得他幽默风趣又能震慑住班里那几个顽皮学生。第一次开班会,他的口头禅就在很多宿舍流传开来,模仿他的手势和语气,然后笑作一团。甚至他右手无名指的戒指透着钢琴一般的高雅斯文,连带他的太太成了熄灯后卧谈会的主角。大家纷纷猜测、打听那个能入得了这么优秀的男人法眼的幸运女人是谁,然后加诸各种美好的品质。
班会无非就是安排毕业论文的选题,导师,以及假期实习,注意安全等内容。选题是提前半个学期就公布出来让大家选的,导师也早已经确定好,进度快的已经把参考资料提交给导师过目了。至于假期实习,那就是看个人的本事了,有关系的找关系,没关系的自己联系,或者平时关系好的老师也会帮忙介绍。一转眼,匆匆四年倏忽而过,四年生活即将结束,才发现班里的50多个人,那么陌生。
我们是新校区的第一届学生,刚报到的时候,还有一部分工程没有完工,到处都是泥土,刚好那几天下雨,泥水横流,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有人过来看见这样的环境,连报到手续都不办,直接拎着箱子走了的。四年里,我们大部分时间在施工的轰鸣声里度过,早上6点开始,一直到晚上12点。我常常看着他们发呆,想起很多我接触过的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因为父亲的原因,我接触到很多在外面打工的人,大部分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碰到和善的会跟他们闲聊。校园里的一颗颗树木花草,一栋栋宿舍楼,一条条人行道,我们都见证了它们一步一步妆点这个空旷的校区。
还记得那时候的迎新晚会,都是在露天的空地里,各自搬了椅子过去,校长致辞欢迎大家,坐后排的基本看不见也听不见。现在我们要走了,各处的花草长得郁郁葱葱,一年里有三季能看见花开。餐厅前面的“斗兽场”的台阶也早已砌好,各种晚会不知举办过多少场了,甚至还有中央乐团过来演凑过歌剧。西北地区最大的图书馆也终于初见模样,可惜我们是享受不到了。总之摆放在教学楼裙楼里的校园模型,除了体育馆,其他的都已看得见实物了。我们见证了这块地方从荒凉的山区变成喧闹的学校,周边只有一个小卖部变成今天超市一个接一个,大大小小的餐馆更是密密麻麻;各种驾校、考证辅导班、小语种培训班应有尽有。可是我们却不得不和这些繁华热闹告别了,从四面八方汇聚来这里呆了四年之后,又要各自四散了去新的地方。
我的论文导师是我仰慕了很久的以为女教授,大一刚开学不久,她在整个学院做了一场关于国际经济与货币的演讲,虽然很多听不懂,但是她斯文博学的印象却刻在我的脑子里。后来等到大三开专业课的时候,就频繁的见到她,给我们带过好几门课程,那颗被精干的短发覆盖的脑子里,装着满满的学问;厚厚的镜片后面,透着睿智的光芒。课间总是有很多学生围着她问各种问题,而常常坐在前排的我,经常被叫过去到楼上的教师休息室接热水。
考完试就可以离校了,下午的时候已经有人拉着笨重的皮箱开始往外走。住在本地的学生大多不愿意那么早回家,对他们来说大学才是彻底脱离父母管束和考试压力的乐园,可以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也有人已经开始联系各种关系寻找实习的机会,各种饭局,聚会都忙了起来。
我们宿舍一直都是班里的乖乖女宿舍,一起住的八个人相互之间相处还算融洽,成绩也都还不错,比起那些无处下脚、气味熏天的宿舍,我们每次都可以拿到“优秀宿舍”的锦旗。我们也是光棍最多的宿舍,我们有六个人直到毕业都没谈过恋爱,这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来,或许是我们都不太跟男生接触吧。可是今天考完试,大家都觉得大学就这么结束了,各种情绪开始蔓延,有人提议干脆晚上喝酒吧,于是立即有人附和。说起来有些难为情,四年里这是我们第一次违反纪律决定放纵一回。
下午的时候,我们都背了各自的大包,出去买酒。不喝则罢,要喝便要一醉方休“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酒量”。胆战心惊的瞒过楼门口的宿管阿姨拎着酒瓶回宿舍,对我们来讲又兴奋,又刺激。除了酒还有好多下酒的零食。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家都迫不及待地一人开一瓶,靠着暖气围成一圈,刚开始还都斯斯文文的说话,喝酒。到后来喝多了,就有人开始哭闹、不住的说话、甚至大笑,气氛就变得很混乱,然后有人开始吐,略微清醒的便开始挨个的劝,收拾垃圾,然后又被抱着哭诉…总之那是一个充斥着各种味道和情绪的夜晚。
那晚我是唯一没喝酒的人,我告诉他们我第二天有事,怕起不来,其实我是害怕自己喝醉。我不知道自己喝醉是什么样子,害怕在她们面前失控。毕业这么久,在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工作到现在,我也从来没有喝醉过,每次喝到一定程度,我的身体似乎会自动预警,然后我就会停下。所以虽然我酒量很小,但从来没有醉到意识不清或情绪失控的地步,在这种举目无亲的冷漠的地方,这算是自我保护的一项技能吧。所以那晚,我就充当小孩保姆,陪护,安慰者,倾诉对象以及清洁工等各种角色。
第二天我去了车站,买了南下的长途车票。然后接下来的几天陆续大家都走了,留下三个人。那天我走的时候,只背了一个书包,装着洗漱用品和钱包,就那么潇洒的坐上了去南方的火车。另外两个人送我到车站,只有她两知道我不是回家而是去了遥远的大城市。一路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由枯枝逐渐变成黄叶,又变成夹杂着绿色的山岭,然后又是大片的绿色,然后是碧波荡漾,花红草绿的南方,我的旅程也快要结束了。我想这就是我的青春里最疯狂的事情了吧,都没多想,买了张票就这么唐突而莽撞的来了。其实除了想要找一个实习的机会,去外贸发达的地方实地见识一下我所学习的专业以便更好的写毕业论文,我觉得我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让我想要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我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直到车站停靠,然后上来的人都操着完全听不懂的地方话的时候,我开始感觉到恐惧。我孤身一人到了与我完全陌生的不同语系的另一个世界,我不会说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可以帮我。他们自顾说着流利的粤语,外表时尚,性格也更外向开放。我第一见到典型的广东人,有厚厚的深色的嘴唇,高高的额头,细长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白里透着青的皮肤。车子不停的飞驰,外面已经是一色的山明水秀,我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周围的环境,同时又发愁晚上的住处,这时我才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为什么不提前订一个旅馆什么的呢?
我自己也没想到,我无意间闯进的这座城市会留给我那么多的回忆,至今还对那些日子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