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是一片寂静,只听得见脚下咯吱咯吱的踏雪声。我将手放在嘴边哈气,望了望天,厚重的阴云遮住了所有晴朗,只留下整片天空的阴霾,还有这飘飘摇摇不知何时才能停止的飞雪。
十三爷将我正在嘴边取暖的手拉了过去,默不作声的握在掌心。我回头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却悄然飞上两片红晕,他这样让我不免也有些尴尬,抽回手不是不抽回也不是,就那么被他拉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他身后。
快要到我住的地方,怕被别人看到就没让他在送下去。我说:“十三爷将奴才送到这里就好,奴才就不耽误十三爷了。”
他看着我,将我那只握在他掌心的手放到嘴边,学着我的样子也轻轻的哈了口气,又用两只手搓了搓,道:“今后会越来越冷,出门要多穿一些,当心受了风寒又要咳嗽。”他摸了摸我的衣服,微皱眉头,“怎么这么薄,没有更厚些的衣服吗?”
我笑了笑,说:“当奴才的能有几件衣服,再说,除了宫里的衣服我们又不能穿别的。”
他说:“明天我让人来给你量量尺寸,做几身厚些的衣服。”
我说:“谢十三爷的好意,奴才心领了,还是跟大家一样,随遇而安。”
他有些生气,说道:“随你,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我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把话抢了过去:“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对我?每次想要靠你近一些,总是会被你推开,每次在路上遇到你,看到的总是那副毫不相干的表情。我今天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想怎样?你是想要折磨我到何时?”
“我没有……”
“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把我放进心里?”他抓着我的手按在胸口,手指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有些微微的颤抖。
抬眼,凝视眼前这张熟悉却又让我触及不到的脸孔,每一个表情都那么深刻的印在脑海中。有没有放在心里,有没有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要我怎么回答。
“十三爷还是赶紧回去吧,奴才告辞。”我抽回手,躬身行礼。这一转身的离开,从此便是决绝。
十三爷突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我,那把遮风挡雪的伞飘落在脚边,被雪一层一层的覆盖。脖颈上是十三爷平缓的气息,他将脸慢慢靠在我的脖颈上,有些冰冷,我想躲,却对这种冰冷的感觉不忍心避开。
过了许久,见我没有闪躲,他缓缓道:“那日中秋在兰香苑,看到站在屋顶清唱的你,从此我再也忘不掉你眼中涌动的悲伤。有的时候你欢快的像一只小麻雀,有的时候又悲伤如水,让人捉摸不透。立夏,你到底在隐藏什么?”
他的语气温柔的不能再温柔,让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我放缓呼吸,回道:“奴才并未隐藏任何东西,是您多心了。”
他用他的披风将我整个人包裹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我的耳际,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就知道你不会跟我说实话,但是我却有些话要对你讲。”我欲阻止他说下去,他一伸手捂住了我的嘴,道:“你只管听就是,想说什么等我说完你再发表言论。”
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温顺的点头答应,然后听他讲下去,但从小我的身体里就有种不安分子,别人越是说什么我就越是不听,所以,我咬了下去,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十三爷抱着手指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道:“你咬我?”当然,我肯定要装出一副无辜像。
他上前一步,我往后退了一步,他又一步步逼过来,我节节后退,直到后背碰触到一块僵硬的平面,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我把目光移向侧面,故意不去看他近在咫尺的脸。他伸手拍了拍我身上落下的积雪,出乎意料的问了一句:“冷吗?”
是不是我回答冷他就能放我回去,但我很逆向思维的回答了一句:“还可以。”
“坚持一下,我的话不长。”又回到那抹眉头微皱的表情,我不忍心再去打断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把我的手揣进他的袖子里,一边说道:“今天我跟皇阿玛顶了嘴,皇阿玛气得要用茶杯砸我,亏得四哥和德妃娘娘在旁劝阻,才让皇阿玛手下留情,要不然,我可不会这么完整的站在你面前。”
“为了什么?”我隐约知道缘由,但我还是想从他嘴里听到答案。
他笑了笑,道:“你总算是愿意听我说下去。其实,原因并不重要,我在乎的只有一点。”他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了不违背我的心。”
我看着他,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那个叫心脏的地方已经乱的毫无章法可循。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很整齐的纸,然后慢慢拆开,掉过方向让我伸手托住。我低头看去,一个个隽秀的字体映入眼帘,一首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诗——
谁,执我之手,消我半世孤独;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我,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我,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我,牵尔玉手,收你此生所有;我,抚尔秀颈,挡你此生风雨。
结尾落款是他的名字,胤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