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妃是今年春进宫的,她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爬到贵妃的位置,不是我刻意不去针对她,而是她的确有些手段让我针对不了。
而我们现在的状况,她推不倒我,我拍不死她。
她很聪明,所以对我说了那样一番话。
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端着酒杯,对我巧笑倩兮:“皇后妹妹。”
论年龄她的确比我大,应称为我为妹妹,可是在这后宫之中是有规矩的,先进宫的无论身份大小,都是应为长,若按此道理,她应称我为姐姐。
不知赵贵妃是因不满叫比自己小的人为姐姐,还是在故意向我挑衅。
我也笑了笑,脸上挂着非常标准亲和的笑容:“贵妃妹妹,你进宫也快一年了罢?可是时间一场记不得宫中的规矩了?”
赵贵妃忙福了福身,若是以往,我会表示我这个皇后心善去扶一扶做做样子,可是在看到她的一瞬,又不想了。
我看了她一眼准备再说些什么,她却猛然抬头,直视着我的眼,我清晰的看到她眼中分明的嘲讽和幸灾乐祸,那时我有种感觉,我不会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想必你也知道皇上晚上做梦时,嘴里呢喃的名字吧?”赵贵妃双眸含笑,意味不明。
我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夏昭荣在梦中总是会叫“永琴”,并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永琴?”赵贵妃掩唇轻笑,再次问道:“你的闺名,可曾叫永琴?”
不曾。我突然忆起夏昭荣从来都是喊我榛榛,永琴这个封号若是叫出来,反倒是生疏许多。
他也从来不叫我永琴,他说封号只是封号,没有闺名叫的亲切。
他既然这样想,那梦里的永琴又是谁呢?
“皇后大概也想到了罢,你是永琴永琴公主,可不是永琴,而永琴是谁,你心中也应该是有数的,尊夫人当年的琴声可是名满天下呢。”赵贵妃识趣,说完便娇笑着走开了。
即使我再不愿意去承认,也必须面对的事实,永琴,大晋的皇后,我的母后。
小时候也听奶娘说过我母后的事迹,原本模糊遥远的记忆,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母后没我漂亮,真的,我曾在父皇的寝宫偷偷的看过她的画像。
但母后从小便素爱琴艺名满天下。
父皇喜欢我的琴声,大抵也是琴音韵律里有几分母后的味道罢。
听说母后是夏国人,母后的爹爹最开始是在夏国当侍郎,那时,夏国的皇帝还不是夏昭荣。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母后的父亲才移居到晋国来,父皇才结识母后的。
因为母后的父亲是夏国的侍郎,家教甚严,母后从小就学习诗书礼仪,十八岁那年因饱读群书而被夏国国君选入宫中教皇子们读书,大概夏昭荣便是这样认识母后的吧。
母后第二年便随其父亲离开了夏国,临走时夏国三皇子公然向母后表露爱意,却被母后拒绝了。
这些我都知道,我当初听说时还嘲笑那皇子真是傻,傻的可怜,如今细想,恍然觉得,夏昭荣便是那个被她嘲笑的三皇子。
原来,大家都以为是一个小孩子的玩笑之言,都不曾放在心上,他却一直没忘记,从然,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早已不在世上。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比父皇更爱母后,并且爱的更深,爱的更久。
……
赵贵妃小产了。
是我下的药,是我光明正大的让九九把药给送去,是我让九九强打着我的名号给赵贵妃强灌下去的。
犹记得夏昭荣把我召去时赵贵妃的眼神,狠辣又痛心,而眸底深处是一闪而逝的期待。
她期待夏昭荣会怎么处置我,我希望她死,我们总是这样,谁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然,赵贵妃怕是要失望了,这件事情,真正的击垮的赵贵妃。
夏昭荣对我的纵容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那****坐在赵贵妃身旁,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我,目光炙热,明亮。
“榛榛,是你做的?”他淡淡的问道,言语间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宠溺,如雾飘散在空气中。
我低着头,身后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犹如孔雀开屏一般艳丽。
我不是个会撒谎的,更不会否认,老老实实的承认了。
上方一阵沉默,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再也没有表态。
我很快就被送回了寝宫,似乎赵贵妃没有小产,似乎我没下过药。
他终究还是保全了我。
赵贵妃乃重臣之女,她出了事大臣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对于他不追究我的责任及其不满,纷纷上奏说我是“妖后”,迷惑君心,就算是晋国公主也不能逃避惩罚。
当我以为夏昭荣会在表面上惩罚我的时候,他却没有,大臣们的奏折都被他丢在一边。
我知道,他是爱母后爱到极致,就算我身上只有一点她的影子,他也会无比纵容。
这件事情倒是让我想起我出嫁前一夜父皇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榛榛,父皇知道你不满,可是为了这晋国,为了你以后不被人欺负,却也只能那样,不管如何,你都是晋国唯一的公主啊。”
晋国唯一的公主这个称号早就认定了我的未来,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给我开了一个玩笑,无论是在我出世前还是出世后,晋国除我之外再没有第二个公主降临,晋国至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公主。
这让我好多次都哭笑不得。
父皇还让我在夏昭荣耳边多吹吹风,晋国的未来,全都压在我的肩上。
父皇让我放心的去做,一开始我还有些胆怯,怕夏昭荣一怒之下杀掉我,现在看来,就算是他死,也舍不得让我死。
而父皇早就知道。
纵使父皇是为了大晋,纵使父皇是为了安定,纵使父皇是为了我,可我还是恨他,早在那日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了所谓的血浓于水。
我只要做好父皇的棋子,做好夏国的妖后,做好我母后的影子,其他的,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