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太女的大婚,到底不马虎,除了京城一片的死气沉沉,没什么多大的喜悦之兆,其他一切还是照旧,没有半点变化。
阴忘年对着太阳,手里的翡翠通体碧绿,在她的眼睛与天空之间,酝酿出一条若有若无的梦幻甬道。
她是相对于整个华亲王府来说,都要清闲的多的一个人,原因无它,这已经残废到极点的身子。
阴炙没道理无视这位姐姐,先天之疾,不比自己出生时差的先天之疾,心脏衰竭,筋脉堵塞,绝多数穴道积淤,骨骼脆弱,还活着只能说明冰崖的非人疗伤。
那是一张美丽凋谢的脸,永远的苍白无血色,她们四姐妹里,容貌最是夺天地之造化的人,可能就是因此,上天都嫉妒,小时候冰崖塑体失败,从此能看见阴阳两界,看谁都像看一具披着人皮行走的白骨,眼睛里的世界,已经失去全部意义。
魂不附体,轻飘飘的造成的结果,就是时常会假死。能亲眼见到阴忘年的人很少,交谈的更少,如此她的相貌,还是出众的整个京城都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天下每有一人听到,都能让周围一大片的人扼腕叹息。
阴炙走过去,先打招呼的反倒是这个三姐,撑住上半身一点,偏过头去,“四妹的年纪不小,母亲说的对,总在外头行走终归有违你这四世女的身份,什么时候进朝堂也捞份正经职位,平南如今哀声千里,水难不绝,只窝在这后院,对着一切不做举动,焉可是人生在世,大女子之所作为。”
阴忘年的话一如人,盖在雪地上的毯子一样,只能看见温暖的表面,其实一脚下去,就是陷到底也凉到底的冰冷。
在他身边伺候的也永远只是那一成不变的人,小心翼翼将一床被子拉上来点,遮盖在白纱下的容颜看不真切,实实在在的空气感,能一眼过去转头就忘的一个人。
“三姐可是不甘,大姐二姐都已经是庙堂之上,四妹常年外头行走,自认平南之灾并不能插手什么,还是少的添乱,相信当今圣上的仁德,已足以让百姓平安相渡。”阴炙不紧不慢的接口,那个人眼睛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浪,看不出情绪如何,只是听到这里低低笑了起来,“是啊!”
“五弟眼看就要为人夫,四妹有什么想法?都是大了,不要让父亲再费神。”她接着又补了一段,字面意思清楚,却不真切。
“让三姐忧心,四妹实在生愧。”
“是吗?”阴忘年眉眼带笑,虚幻的一戳即碎,缓慢起身,那白衣男子忙伸手搀扶,被两个女人同时看了一眼,低眉顺目并没有多余表情。
阴忘年掩住嘴咳了下,似乎是见了血,男子一贯的平静才打破,略显惊慌的取出丝巾去拭擦,杨柳树下的两个人在一起出奇的刺眼又祥和。
“虽然是晴朗天气,三姐还是得注意点才是。”阴忘年的脸上看不见痛苦,但阴炙明白那种感觉,一岁时这样的痛苦常伴左右,那时的自己神智还未完全清醒,时不时就会发狂,控制不住一些力量,去攻击身边的每一个存在。
也是因此,到后来冰崖上,不管是横的楞的还是不要命的,只要对上她,就没有哪一个不会不由自主后退三分的。
小小的婴儿身躯无法承受住来自太古强大的神识,好在一身的力量是封印在上界,不是直接的带下来,不然出生的当天,不仅是自己,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惨死。
这强大的神识是福也是祸,但好歹现在熬过来了,站在了这里。
“四妹好心,三姐受了,五弟的婚礼不远,明日皇家的礼仪公公应该就到了,五弟生性顽劣,也就只在四妹面前有个弟弟模样,总归是将来要父仪天下的人,四妹能劝着就多劝劝吧!上次公公来府出的事,母亲都伤透头了。”阴忘年推开男人的手,平心静气吐出一长串的话来,完后轻轻一笑,好像觉得自己多事一般,眉眼眯起来,身后满园的花红柳绿,都盖不去不过一抹苍白的神色。
阴炙兀的在脑海里扯出一道身影,随后又暗暗不悦下来,为自己将那人,与眼前的人对比上,有那么点丝丝的不舒服不爽。
随即后面的谈话也没了心思,阴忘年本就体弱,没多久就是一副疲惫模样起来,两姐妹说了几句,阴炙率先一步离去,走不出多远,再回过头来看时,人已经睡过去了。
那从小跟着,跟到大的白衣男子,细心的掖好被角,感觉到有人看过来,微微偏头对上,神色冷漠,杀机一闪即逝,阴炙玩味一笑,他已经别过了头,身上找不出刚才一丝的寒意,炎日树下,斑斑驳驳的剪影洒落满身满地,衬的一片和煦温和。
一阵微风,树叶优雅的打着转儿落下,少许有几片纠缠在发丝间,也被一双漂亮纤长的手细心捡开,空气些微抖动,其中一片树叶突然飞窜,逃离被抓开销毁的命运,伸出去的手便就这么僵了。
还没有老去,深绿的脉络缠绕如一张大网,只是局限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少许的丧失了活力泛出深黄状态,静悄悄如死去,安静的躺在手心里。
男子继续开始忙碌,睡过去的阴忘年对他而言好像有做不完的事,阴炙放弃的握紧一只手,将手心的叶子逼迫出数条皱纹,扔下,转身离去。
沙园西院,气氛紧张。
沈非得令全心全意去照顾爷爷,只剩小越一个压力山大。
西鸢是贴身伺候的,故是出现不了在这里,但西院的事,也不会不知道,他不是个好的卧底,不过本来也不是卧底就是。
他的身份很微妙,很多重,过往时在阴慕华身边伺候,与阴炙见得一样少,对阴炙了解的,间接性的却比常人多很多。
俘虏,刺客,人质……
抬头望眼外边,突然就被刺痛一下,赶紧低头,同着所有人跪礼。
阴炙不曾管他们,径自往西院而去,回来的突然,迷情等其他人听到消息过来时,人已经走远。
和言希失望的看着人消失在视线范围里,扯着丝巾几下,深吸口气,尽量如常恭顺的走向西院的方向,身后一阵凉意,打个激灵回头,平静的忙起来的园子,并没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