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炙突然接过婴儿举高,“只是恶人我来做而已,我不会介意别人说我谋害皇嗣,因为,皇后信不信,更多人会愿意相信,您的宝贝女儿,没有延续香火的能力。”
“你把她放下。”
床上的人不知道哪个时候,就已经爬到了床边,千梓沐坐在轮椅上,正好看到千梓画差点从床上掉下——
好吧!确实掉下来了。
宁子涯没想到千梓画还有力气,阴炙是忘了房间里还有这一个人。
那身薄薄的白色里衣下,小腹上狰狞的缝合伤疤,隐约暴露在人的视线里,慢慢裂开,沁出血丝。
“如果皇后没有异议的话,少言等待您的答案,反之,您要想做别的,少言也愿意接招。”
阴炙没有抱着孩子的一只手,落在了轮椅上面,缓缓推着往外走去,千梓沐还在往回看,直到阴炙看不过去,略带无奈的劝他,“没有见血,这个结局还不好吗?”
千梓画伤口裂开,地上赫然摊着一层血迹,但也依然听得见,那种从喉咙深处吐出来的字句,他要孩子。
阴炙看眼手里脆弱的婴儿,觉得自己是慈悲的,在千梓画手里,这个孩子可能会获得很好,但是,不会活得很久。
就当给梓沐的孩子做个伴,她会付出把孩子养活,养得白白胖胖的代价,难道这很残忍吗?
对于他的生身父亲的话,阴炙觉得他死着活着,都没有关系了。
一路出来,依然平静,只有远处依然光芒万丈,冷着这么多天的天气,终于又见了太阳。
只有后来,千梓沐失了眠,没了胃口,再过几天,严重呕吐了好一段时间。
小皇女暴毙的消息传了出来,举国哀悼。
关于葬礼,据说是华亲王未归,而且正巧,阴慕阳的陵墓还没完工,阴筱茉的遗体也跟着没有入土,这下可好,再加一个小皇女,三代同墓同天下葬,也该算日后史书中的一段传奇。
有脑袋灵活的,知道不对劲,却也的确像阴炙所猜的一样,表面上十分认同明面的真相。
况且阴慕华死了两个女儿的事情,也都是真的。
但胜在人家娶了个好夫君,一生就生了四个,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所以子嗣凋零,不管是皇家还是寻常百姓家,老祖宗说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大忌。
这种死寂般的日子直到阴慕华赶回来,半路还遭到了无数次追杀,伤了腿,依旧一刻也不停地,一瘸一拐的坚持送那祖孙三代出葬,沿途一片哀嚎。
阴炙牢牢牵着千梓沐的手,天上又开始飘雪,雪不大,却足够阴炙皱眉的,男人的手冰凉,真不明白,她都不担心,他担心什么。
不过这种感觉,很好就是了。
祖孙三代的入土,足足闹了七天七夜,这七天七夜,由于莫大的悲痛,所有朝臣皇亲国戚,都住在陵墓周围,随便搭建的茅草屋里。
千梓沐有点冻着,一个喷嚏接着一个,鼻涕水都整了出来,他看到手里那种黏糊糊,脏兮兮的东西的时候,气的发了好大一阵脾气。
但阴炙知道,这小男人是受不住了,不是他体质差,只是心理作用太强烈。
于是第七天的时候,阴炙给皇后带了信过去,第七天离开的时候,千梓画殉葬。
厚重的石门砰地一声合拢,石碑上,被那些师傅又临时添了一个新的名字。
千梓沐吓得感冒都好了,他全身被一团狐裘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漂亮的眼睛还露在外面,不解的看着阴炙。
“很正常。”
出行队伍慢慢散去,秦国公本来才五十多岁,这趟出去,满头都添了一半白发,他急匆匆的找到阴炙这边,赶了过来,千梓沐一个喷嚏。
“不擦。”
他恶狠狠扭过头去,这个女人的心怎么是这样的,千梓沐没办法接受这女人的手段。
“孩子的事情明明没多大问题了,我会认他做干儿子,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别动。”
千梓沐反射性坐好,任由阴炙绷着脸,却无比细心的给他擦着鼻子,等到她擦完的时候,千梓沐才赌气的低下头去。
阴炙把人抱起来,这点脾气,她都能无视了。
“四世女请留步。”
秦国公赶紧赶上来,顾不上一张老脸,拉住她的袖子,“不知四世女可见过我那孩儿,家里仆人说他已经失踪许久,一直都没有见到踪影。”
“秦国公要是无事,跟着一起走吧!”阴炙避开话题,抱着人转过身,千梓沐窝在她怀里,自顾自闹了一阵,便不再有气,而是把玩着手指,“你又想干什么。”
秦罗衣知道她的事情,还知道不少,千梓沐可不信这人会放回去。
可是不放又做什么,他刚想抬头问她,就看到她低下了头,“你说怎么办。”
“梓沐可不敢做主。”
“那就乖乖的别乱想。”阴炙知道这段时间的专宠,让这男人的小心思,真的涨了好大一截,但事实始终不可避免。
秦国公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跟着她走。
阴慕华被一堆大臣拥挤进了皇宫,处理所谓后事,也是她某方面的私事。
当年两位皇女,同争一男的传奇,这些人可是没有忘得。
也有盯着阴炙的人,可都被阴炙周围的护卫挡了去,独独只有秦国公一个人跟了进去,不禁好奇这是要干什么。
进门没多久,就看到了秦罗衣的背影,那熊孩子趴在墙头上,底下没有梯子没有下人,只有一颗大树,远远看到阴炙过来,都没仔细看还来了谁,就赶紧跳回树上。
“啊——”
“砰!”
“咳咳,呸呸呸,呸。”
“罗衣。”
秦国公哪能听不到这么大一个声音,她这段时间日思夜想,家里夫君的眼泪流成了河,这小子居然躲在这里,也不给家里报个信儿。
心中怒火难忍的走过去,但等看到树底下,撞出来一个大包,眼泪混着泥土糊了满脸的熊孩子,站在原地,那颗心火速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