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的男子坐在轮椅上,一双手十分的白嫩纤细,捏着针线的动作也熟稔的很,一针一线来回穿梭,看样子不大会儿,就能大功告成。
“公子?”
见轮椅上的男子针线未停,对自己不理不顾,小厮不禁无奈的又唤了声。
这才看到那人对自己抬头一笑儿,明月般皎洁的面孔,五官分开合拢都是说不出来的精致华贵,宛如上苍精心雕琢之作,眸子内秋水剪影,时时温和脉脉的动人。
小厮看得痴了,心里就想啊!虽然公子残疾,单光这张脸,要嫁的那个人就有这绝顶的福气。
只惜天妒!
“我知道了,你把灯放下,我待会就去睡。”
他说完便收回了视线,再次仔细的盯着手里的物件,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好,需要再改改,他向来是动了手便停不下来的人,今晚不把这东西处理妥当了,他一夜就都别想睡得安心。
双眉紧锁,仔细的检查着每一处,视线经过那鸳鸯戏水的图案,还是忍不住慌慌撇过去,白瓷一样的脸颊上染上些许嫣红。
小厮见人神情固执,也不好多说了,看着外头黑沉沉的夜色,又越过身躯,检查了下窗户的合拢程度,婚礼日期不远,要是这关头,把人冻了的话,他可就罪无可恕。
发现没什么问题,刚要收回目光来,眼角处,似乎就瞥到了什么。
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小厮的心一惊,收回神来,看着灯光下安然刺绣的男子,他的侧脸温如暖玉,让人不忍惊扰。
小厮匆匆离去外边,另外提了盏灯仔细的检查着,然后回想刚刚看到的黑影,不大,好像还很低,然后——
脑后一股大力而来,眼前彻底一沉,陷入黑暗的怀抱。
阴筱茉摇摇欲坠的看着躺倒的人,她刚刚过来,这院子外守了不少人,里面倒是没有几个,让她很干脆地解决了,同时非常不满,什么时候在自己家出入,也像做贼一样。
阴筱茉摸着墙,一步一步挪到门口,推开门,吱呀一声难听得很,门外守着的人立刻有了响动,其中一个立刻到了院门口敲门,“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里头专心致志的男子微微抬头,困惑的推开窗,他好像没听到刚才推门的声音,扬声回了过去,“没事。”
“是。”外面守着的人也想,这是皇宫内院,何况里头还守着人了,应该没什么事,也就继续巡逻去了。
男子伸手,想要关上窗子,却发现刚才推开的有些过大,眼下一阵冷风袭来,带进来雪花点点。
他只好微微运起内劲,将窗户强行关上,刚松一口气,暗暗用内力暖着身子,重新投注到桌上物件的眼里,就没了刚才太多的精神。
似乎也有些困了,打个哈欠,他想,就睡了吧!明天再说。
衣袖里飞出一道白条,在床梁上打了个转,一使劲,人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往床边移动了。
冰凉的一只手,落在自己脖子边上,带来让他几乎窒息的酒气。
“梓沐。”
阴筱茉摸过来了,一摸到熟悉的触感,眼泪哗哗哗就流了下来,她抱住他的脖子,嘴凑下去啃着人的脖颈,“梓沐……”
“我好想你。”
千梓沐在轮椅上僵化,任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从进宫后,没见过几面,甚至话都不曾跟他怎么说的太女殿下,会在这么个晚上偷偷跑过来。
这里是皇宫没错,但他也没忘了,他是马上要嫁人的男人了。
伸手去掰开阴筱茉箍得紧紧的,几乎让他没法说话的两手,触手间的温度,冰凉透骨,好冷。
“冷……梓沐,给茉茉暖暖。”
果然,阴筱茉醉得一塌糊涂,被他掰开了,又马上把手合上,嘴巴里酒气一片一片,呼在他耳边。
“殿下。”千梓沐甚感无奈。
“不要,梓沐,茉茉真的好想你。”好像一时间,又回到了小时候,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挂在男人身上取暖,阴筱茉的声音非常“醉人”,熏得千梓沐听多了也晕晕乎乎。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对她的如此亲密接触,竟然不觉得排斥,千梓沐迷惑之际,甚至觉得被她抱一会也好,可马上又清醒过来,这里是皇宫。
他们又已经长大。
他怎么可以犯下这种不知羞耻的错误!
“殿下,你该睡了。”千梓沐把头别过去,躲开那一阵又一阵瘙痒的攻击,让自己狠下心来,把紧紧贴着,像狗皮膏药一样的女人,甩的远远的。
阴筱茉啪一声摔上地板,但马上又翻腾起来,哭哭嚷嚷的抱住男子涂上药没多久的大腿,嗅着那股难闻的药香,马上又站起身,倒在男人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这里好闻。”她抓着腰带,胡乱的扯开,无视男人僵化的身躯。
千梓沐当时就想喊人进来,但马上又想到自己身上的是谁,皇室唯一继承人,皇后的宝贝女儿。
千梓沐想哭。
“殿下,这样于理不合,您还是赶快回寝宫吧!”
“不要。”
“殿下!”
“梓沐,你好吵。”
闹得阴筱茉听一句话如听三句,全是重音,来来回回在耳边响起,头痛得很。
千梓沐再要说话,就觉得出不了声了,整个人被推倒在小桌上,左手碰到那锋利的绣针,一滴滴殷红损坏了整幅鸳鸯戏水。
“梓沐,人家想了你好久了。”阴筱茉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我经常去山上找你的,可你都不见我。”
“梓沐,你说过你最喜欢茉茉的,你这辈子要嫁,只会嫁给茉茉的,而且,而且……”
阴筱茉歪着头想着,还真的哭了出来,“而且明明,最开始那些讨厌的老不死,都是答应的,梓沐,你本来就该是我的正君。”
她那个时候是“成人”的心智,这点记得很清楚,绝对没错,但从万毒之谷出来以后,就什么都变了。
她才不喜欢阴年祁那个只知道哭的男孩子了,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一个花瓶而已,所以父后问她,让她暂时放弃婚礼,要阴年祁上山代为祈福的时候,她立刻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