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去给您取一件披风吧。”七月流火,天气渐凉,夜晚的山林中更是多了些寒意。惜云看了看在竹林中忘自抚琴的女子,不觉有些担忧。
半晌仍不见回应,惜云无奈地摇头,径自回去取披风。小姐自从两年前失足跌下山坡,醒来后就总是这样。看书,抚琴,仿佛生命中唯有这两样东西能带给她欢欣与宁静。
只是小姐自幼便被送到静心庵中修行,整日与庵中的姑子在一起,未曾接触过高人,这纯熟的琴技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惜云思来想去仍没有头绪,忽的一阵凉风袭来,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苏青自打两年前落入校园的明湖中,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醒来便成了丞相府的四小姐。
同为苏青,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只是这个四小姐似乎并不得宠。六岁时,娘亲去世,丞相府便迫不及待地放出消息:相府四小姐丑若无盐,面如夜叉,克死母亲,实为“灾星”。遂送至青云峰静心庵中修行,望佛光能渡化罪孽。
六年来从未出过相府的苏青就这样从一个牢笼被送到另一个牢笼。身边只有奶娘和一个小丫鬟照料。这样也好,反倒自在。
一曲终了,苏青抬头望月,想起两年前的校园时光,恍若隔世。两年来,自己在静心庵中似乎真的静下心,净了心。
无嗔无怨,无悲无喜,或许是最好的状态吧。
正在出神之际,却听到了似有若无的短兵相接的声音。看来今日的山林不平静啊。
苏青抱着琴,起身准备回庵中,不想没走两步,脖子上一凉,低头一看,利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身后是一个男人,直觉告诉她,自己好像被挟持了。
男人一只手死死地钳住苏青的肩膀,另一只手把剑又往苏青的颈间送了送,硕大的脑袋四下环顾,语气因为极度恐惧而变了形:“放过我,否则我就杀了她!”
苏青此时算是听出来了,看来这个人是被人追杀,无奈之下拿自己做挡箭牌。只不过自己只是一只蝼蚁,看来是帮不上他的忙了。
“我与她并不相识,你杀了她与我何干,你以为我会在乎吗?”身后穿来低沉的嗓音,黑衣人一惊,带着苏青猛地转身,拿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在苏青的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月光幽幽地洒在竹林间,苏青借着月色看清了声音的主人。
修长的身形掩藏在黑色的长袍中,飘逸的长发在晚风的吹拂下飞扬,眉似长剑,目若寒星,刀削斧劈般的棱角,更平添了几分坚毅,俊美异常。
他身边站着一个青衣长衫男子,手持长剑,杀气凌厉。
这两人的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追杀者,反倒是现在黏在自己身后的男人黑衣黑鞋,估计身后这位才是落单的刺杀者吧。
没想到两年过去了,自己的判断力还是这么差,苏青自嘲地勾起唇角,笑了。
冷玄墨打量着对面被挟持的女子。万千青丝未做任何装饰,随意地披散下来,身上穿着粗布浆洗的衣服,已经打了数个补丁,陈旧却又十分整洁。即使是这样的打扮也难掩其清丽之姿,尤其是那双眼睛,溪水般清澈却也如冬雪般清冷。
目光下移,看到她颈上的鲜血,冷玄墨不禁蹙眉,目光再次回到女子的脸上,却发现她低眸然笑了。
她居然笑了,剑拔弩张,随时都会失去性命的时刻,她就这么不在乎生死吗。
黑衣人听到冷玄墨的话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知道自己病急投错医,只有来个鱼死网破。
利刃再次逼近苏青的咽喉,见此,冷玄墨脸上露出怒色,不待青衫男子出手,长袖一挥。
只听到黑衣人不住地惨叫,“咣当”一声,手中的长剑落地。苏青觉得额头忽然一热,用手一抹,赫然是一滴鲜血,不禁好奇地转身。
黑衣人捂着眼睛的指缝间数股鲜血不断涌出,已经瞎了。而罪魁祸首便是静静躺在黑衣人脚边的一片竹叶。
苏青只听耳边呼啸声传来,那名青衫男子转瞬间已经逼近黑衣人,长剑毫不留情地没入胸口,将黑衣人死死地钉在了一颗树干上。
饶是再无悲无喜,恶心总还是有的,眼前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让苏青胸口一滞,喘不过气来,一时间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