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秀丽,鸟鸣声声,阳光明而媚。丛木怪石间,有清幽溪流淌下,蜿蜒迂回,似白玉带,望之心悦,叮咚激响,如管弦乐,闻而身畅。
溪水甚浅,湍湍急逝,有条半尺余长鲫鱼逆流而上,鳞尾飞摆,腾空而起,鲫鱼身姿弯成了优雅的弧度,如跃龙门,似这一刻便是生命辉煌之最!
忽的,鲫鱼的世界变成了黑暗,因为一只软底布靴踏下,遮住了它的天。鲫鱼受力坠下,落下水的那一刻,它凸凸的眼睛里映入了一个贼贼的笑容。
“吾踏鱼儿下龙门!”凌逍如此喝道,哈哈一笑,丝毫没有破碎了鱼儿梦想的愧疚感,似那山中脱兔,跳跃于溪上。那溪水只两米来宽,凌逍纵身一起,飞跨而过,脚刚着了地,又是一纵,重又折回,如此反复而行。
凌逍是逃出来的,准确的说是逃出来找人的。夏涵影帮凌逍掩盖罪责,偏偏是他另一宗‘犯事’拆穿了自己,夏无良又得知了凌逍二人打赌之事,大为恼火。凌逍见势不妙,言说自己内急,等走的远些,吵嚷着不放心施义豪,要出去寻人,也没等夏无良答应,急急的便逃了去。
一路飞奔,凌逍早就把寻人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沿溪而下,沉醉于这来回奔走的游戏。
呼~
凌逍停在了溪边一块高石上,抹了把额头汗水,瞧着石头挺阔,便躺了下,只是阳光已甚是刺眼,低骂了声,又起身盘膝而坐。
“哎,这‘幻影’之法仅是入门,要想再进一步,须得修出悬气方行,只是我却迟迟修不出来,影儿小我一岁,早已是修出下悬气,便是中悬气之境也不远了,可我……”凌逍面色有些沮丧,望着溪水怔怔出神。
武之一道,起步于己。身体乃修武之根本,身含无尽宝藏,只待去挖掘。武之途,第一大境界便是‘筑体’,如铸绝世剑,需有奇珍之材。欲要‘筑体’,首先便要修出悬气。
悬气乃身体之根,生命之本,便如开启身体宝藏的钥匙,是武之根基,其生于己身血肉,只一丝。
丹田之悬气,亦称‘精气’,为形体强健之根;心之悬气,另叫‘血气’,是生命不灭之源;脑之悬气,也为‘神气’,乃思想灵慧之本。于此相对应的三境分别为下悬气、中悬气、上悬气。
“是天绝脉的缘故么?”凌逍低喃,感受着丹田空空,不禁目光黯然,“执念、执念!便是天绝,我心不绝!”
凌逍稚嫩的面庞有了几分狠戾,目光坚定而执着,他性子洒脱,早已淡然接受自身之况,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在意,当夏涵影安慰说长大保护他时,凌逍除了感动,还会不甘、凄哀,此时年幼,他只觉不妥,当他长大了便会明白,这是关乎着尊严,是一种内心的屈辱。
凌逍坐定,闭目舒眉,心境若水,按着夏无良所授心诀行功。
这套功法只有心法,凌逍记得夏无良传授时曾道:“大道归简,初始本源,一草一木,法道自然。此功‘无名’,因其无名,不需有名。此功无招,千变不变,万式自熟。”凌逍还记得夏无良叹道:“天绝断武,授之此法,只当养身之用,便算不得违规。”
凌逍不懂夏无良所言何意,但他能看懂夏无良眼中的慈爱、痛惜,还有隐隐的期许。凌逍知道自己是夏无良自石堆抱回的弃儿,但他不在意,他不缺少亲人的关怀,相反,这关怀更多,更加特别。凌逍一直觉得自己太过幸运,惹得上苍嫉妒,才会身怀天绝脉,以前的他认了命,只是长时间的压抑积累,在今天霍起无意的点拨下,那渴望由淡至浓,如喷薄的火山般不可抑制。他决定挑战命运,天绝不绝心,不因其他,只为亲人的期盼,及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凌逍额头滚满了汗水,清秀的面庞有了几分狰狞,突然,他发出声低吼,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目光些许黯然:“还是不行么……”凌逍喘着粗气,良久方平稳了呼吸,面色有些发白。跃下巨石,撩起清凉的溪水净了脸,凉意袭来,脑子也清明了许多。
“还怕失败么?哈哈哈,总会成功的。”凌逍望着水面映出的那张稚嫩面庞,低声自语,渐渐地那水中面庞便露出了微笑:“还别说,这小子长得挺耐看。”凌逍对着自己的倒影很是夸赞了一番,忽又瞥见水面太阳悬影,一拍脑门,道:“时间可是不早了,那位施大哥还没找到呢。”
凌逍想起那背刀少年,嘴角一咧,笑的很贱,自语道:“他可是为我赢得了‘忘忧’三天的使用权利,让他满山焦急着转悠,倒也不太好。”凌逍辨了方向,向东急奔去。
没多久,凌逍便接近了那条上山主道,凌逍自不会满山找去,沿着山路去寻,最是简单快捷。
凌逍运气不错,他刚来到道路边的树林,远远地就望见了施义豪向自己这边飞奔而来。凌逍哈哈一笑,暗道气运旺天,得意之间,刚要上到路山道,忽又瞧见一个黑色身影,面色大变,目中露出了发自骨子里得恐惧。
“这老家伙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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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义豪浑身大汗,衣襟尽透,像是刚在水中浸过。虽说在山底和山顶间奔走三次,但以他上悬气的修为,按说也不会这样不堪,之所以如此,多半是吓得。
早间,施义豪独自去追霍起,速度太慢跟丢了人。他不识得路径,偏又是孤傲的性格,不愿折回与凌逍二人同行,便径自上了山。只是通向山台小院的栈道过于隐秘,施义豪心急,哪会寻得到?因此便来回奔走,以期能找到人家,偏偏山中除了鸟虫走兽,更无一人。眼见日渐转南,施义豪大急,便在此时,竟遇到了个黑衣老者,不由得大喜,饶是他冷峻惯了,面上也换了笑模样,迎了前去,本以为能问得路径,谁知竟是遇到了‘魔鬼’,一个刚见面还没交谈几句便断言他身患绝症,急需斧破脑颅、刀开肚腹的魔鬼!
施义豪怒极出刀,他得了霍起真传,初有‘刀心’,谁知那老头只一指便弹开了他的刀。施义豪知道不敌,不敢恋战,反身便逃,他已奔走良久,早就体力有亏,且他不善轻功,更是落了下成。耳听那‘魔鬼’老头高呼‘娃娃莫跑,有病要治。’,施义豪吓得不轻,也忘了身体疲累,发了疯似地逃窜。
“娃娃莫跑,有病要治”
那声音又是传来,这次很轻,却满是兴奋的意味。施义豪心中骇然,只觉面前一黯,来不及收脚,便撞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就像在药桶中煮过,满身药草味道,既苦又涩,还有股腐臭之味,熏得施义豪几欲呕吐,且那人似没几两肉,满身骨头,施义豪在他身上一撞,硌得脑袋生疼,仰身跌倒。
“娃娃弄跑,有病要治,以斧破脑,拿刀开肚,嘿嘿,此病虽重,尚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