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午时,虽说盛夏已过,但烈日那股子热辣劲儿还未消去,端的是炙阳如火。
施义豪喘着大气,终是看到了那盘旋栈道,登时双眼盈泪,跌坐落在了地上。对他来说,今天的拜寿之行俨然成了‘糊涂谷寻路之旅’,先是跟丢恩师霍起,独自探路而三上三下,后遇鬼医药善人惨遭戏弄,被吓的够呛,天幸遇到凌逍,得凌逍好心提醒,哪知凌逍被药善人身上药味熏得够呛,说话咳嗽不止,声音又远,施义豪隐隐听到‘遇五尺余宽枯树’便转,至于左右他却没听清楚。
那枯树已死,秃秃无叶,生长在山路左侧,施义豪想当然的认为遇树便转,岂不就是朝着枯树的方向而行。施义豪便欣然左转,又想起凌逍所言‘直走莫再转’,便卯足了气力奔行,前方无路,便挥刀开路,如遇陡壁,径直徒手翻越,即便磨破了手、划烂了衣袍也浑然不惧,当真是‘势不可挡’。
待他行到一处陡崖,实在无法前行方止,沿途更无甚么栈道。施义豪焦急苦思,想起沿途之险,根本不是有人居住的途径,心知走错了方向,不由大为气恼,但是无法,只能重新‘杀出血路’。
“丢死人了,我这摸样去,定然受他们嘲笑。”不知为何,施义豪脑海现出那双明媚的眼睛来,心跳也快了几分,更觉羞辱,差点反身便走,“不行,这样走了,师傅见不到我,会着急!可怎么是好?对了,便说遇到只怪物,甚是凶恶,我仓皇逃命才会如此落魄。”
施义豪打定了注意,长舒口气,起身上了栈道,边走边构思着那头神秘怪物的模样。不一会,来到山台,施义豪赞了此地的奇妙,打量起小院来。
“偷天盗地?”施义豪面上带了几分讥诮,颇不以为然,却也只在心中评判了一番,并没说出口。施义豪推门而入,正见不很宽敞的院落,院中有个大火架,烈火已熄,炭火余温尚热,青烟淡淡,上边有半扇野猪肉被根大铁棍串着,两端有铁架撑着。那野猪被辣料涂满,诱人的油脂滋滋作响,浓郁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香的骨头都软了几分。院中间,放了个大木桌,上面摆了各样菜肴,色泽诱人,勾的施义豪连连吞咽唾沫。
桌前已坐满了人,施义豪见了霍起雄壮的身子,赶忙上前,躬身道:“徒儿给师傅丢脸了,求师傅责罚。”霍起见施义豪衣衫破乱,脸上也有几道划痕,眉头一皱,严声道:“豪儿,你怎会这般模样?”
施义豪见众人也都望着自己,药善人更是冷笑连连,赶忙低了头,面上微红,道:“徒儿起先未寻到路径,后来凌逍告知了徒儿,他被鬼……鬼医带走了,我便独自前来,那知在林中遇到个怪物,似猫却较猫大很多,生有狼耳,甚是凶残,我本领低微,斗那怪物不过,便是仓皇逃命,谁知走错了方向,那怪物紧追不舍,徒儿好几次都险些丧命,便在力穷时,终到了栈道,那怪物似很是忌惮,冲我吼了三声便离去了,这才侥幸活命。”
“哦?”霍起望了眼施义豪,轻叹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施义豪一直低着头,耳听霍起没再相问,微舒口气。哪知凌逍却是跑了前来,惊喜道:“施大哥,你见那怪物真是猫身狼耳么?我只在奇珍录中看过狮虎之子,狮子之身却长虎纹,对了,还有那传说的四不像,一说它龙头麒麟身,狮尾牛蹄,这便威武,不过还有说是马脸鹿角,驼颈驴尾,这倒难看了些,你说那怪物猫神狼耳,却是闻所未闻,你便再仔细说说。”
“这……”施义豪望着凌逍一脸好奇地模样,心中苦涩,唯恐他人生疑,忙道:“那怪物速度太快,我逃命之际并没看太清楚,只记得那怪物浑身漆黑,对了,它眼睛纯白,好生骇人。”凌逍眼睛发亮,一把拉住施义豪,正要再问,夏无良道:“石头,义豪才脱险,身心疲惫,你便别缠着他了。他衣服破损,你领他到屋里,找件大一点的衣服给他换了。”
施义豪见了夏无良,心知是师傅时常说起的圣偷,便想起了院门的‘偷天盗地’,心中仍觉不实,面上却是尊敬,鞠躬谢了。凌逍见施义豪颇是凄惨,心中怜悯,暂收了好奇之心,拉着施义豪到屋里,施义豪较凌逍大两岁,身量也高了许多,凌逍找了最大的衣服仍不合身,却也勉强蔽体,施义豪只得穿了。
又来到院内,霍起给施义豪将众人介绍了,施义豪一一行礼,唯独对鬼医冷眼而视,惹得霍起大笑,非但不责怪,反是大大赞赏。鬼医只是冷冷的瞥眼施义豪,也没说什么,只是抱了坛酒喝着,甚是陶醉,想必是那坛‘醉清风’,却也不知他是怎么拿到的。只是鬼医每赞一口好酒,夏无良便狠狠瞪夏瀚轩一眼,瞧那样子恨不得一掌拍在他脸上。夏瀚轩对父亲狠辣的目光却若未见,不时和霍起笑谈着,倒是药荷儿面上微红,颇觉不好意思。
众人吃着美食佳肴,欢声笑语不断。凌逍拉了椅子坐到施义豪身旁,不时的给施义豪切了‘辣烤猪’送上,三句话便有两句不离那猫身狼耳的怪物,施义豪颇是无奈,又不敢多言,唯恐漏了马脚,只是含糊的应着,尽量多吃饭。这样一来凌逍反倒更被激发了兴趣,言说饭毕要拉着施义豪前去寻找怪物,施义豪连连摇头,闭口不应,又见夏涵影竟没丝毫兴趣,只是倚在药荷儿身旁,不时的瞥眼手舞足蹈的凌逍,淡淡发笑。施义豪心中有些失落,他倒也说不清原因,只觉心中压抑。
这一顿寿宴直吃到日头转西,热温渐消。药善人甚是高兴,因为夏瀚轩在他喝完第一坛‘醉清风’后,竟又拿了坛‘醉魂’,可是过足了嘴瘾,喝得醉熏熏的,他摇晃着怪异的脑袋,嘴中骂骂咧咧,不外乎‘霍起忘恩负义’之类的话,虽是粗俗了些,却更是憨态可掬,惹得众人发笑,便是霍起也笑个不行。但施义豪却大为恼火,差点没一刀劈了鬼医。
药荷儿又做了莲子清汤给众人喝了,撤了桌椅,去了火架,院内倒是宽敞了许多。
霍起道:“闲来无事,小石头,你便和豪儿比试比试,权当做个游戏,便是输了也无妨。”药善人醉醺醺的道:“小石头,揍那姓施的臭小子,你平日吃了药谷那么多药材,气血旺盛远胜常人,跟个牛犊子似的,虽没修出悬气,揍这小子倒是绰绰有余。”
“不行,我代臭石头打吧,我也想领教领教施大哥的刀法。”夏涵影急道,狠狠地瞪了眼药善人,一把揪了他翘天山羊胡。药善人却不生气,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夏涵影。药荷儿赶忙拉了夏涵影,责怪地瞪了她一眼。夏瀚轩笑道:“影儿,你急什么,石头跟着你爷爷可学了不少东西,厉害着呢,便是你也不是他对手,让他比,即使输了也没什么的。”夏涵影见父亲满含笑意的目光,面上一红,也不言语了,颇是担忧的看着凌逍。
夏无良向霍起微微点头,对凌逍道:“石头,你怕么?”凌逍胸脯一挺,笑道:“不怕。”他心魔已去,有破天绝的意念,自不会去怕这寻常比试,即使输了他也不会去在意,况且他也不一定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