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忐忑地跟在他身后,掳人的是他,不放人的也是他,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我觉得难以置信,总觉得这是个蹊跷的圈套,脚下却不停顿地往包间走去。
推开门,背对着我们,一个妖娆的女子,一袭姹紫嫣红的旗袍,若不是她这样白皙的,大概也驾驭不了这一身春华灿烂,只是头上蒙着层黑纱,看得我心惊。
“张先生走了,我把冷伊叫进来,你们好好聊聊,我出去抽支烟。”我没想到他就这样让我们独处。
“我说了不见!”王依居然还能对他发脾气,一转头见我已经立在了跟前,透过黑纱,我能看见那晶亮的眼睛,愤愤地从我身上扫一下,又望向程昊霖,“你也别出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之前是我不好,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这道歉的话说出来舌头没一点打结,我蹲在她身边,“你和我回去,妈想见见你。”
她低头乜了我一眼,又回头夹起一筷子菜,“不见,这么多年都没见了,不用再见。”脾气是和我料想的一样坏。
我却不想放弃,“正是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们才更加挂念你,娘很想你。”
她冷笑一声,瘦削的肩膀一耸,“你们挂念我?你也是今年才知道有个我的。娘想我?她都没和你们提到过我,这叫想?我这样的人,也就不去打扰你们的好日子,你们自己个儿安安生生过日子吧,就当我没出现过。”
“你别这么说……”我蹲在她边上,腿都麻了。
程昊霖有些看不过去,走到我身后,“冷伊,坐下来说话。”给我拉了张椅子,“王依,你也别太耍性子了,毕竟是家里人。”
“我家的事,你就别管了。”她冲他的这句话里,含着道不尽的倦意,程昊霖也就捡了张椅子,坐在王依的身后。
“姐姐,你是不是恨我,你要我们做什么?你才跟我们回去,你现在,现在……”我瞅了瞅程昊霖,“你终究是住在自己家里最舒适了是不是?”
“谁稀罕你们家。”她不耐烦地翘起腿,“我在昊霖这儿都挺好,回去让娘别挂念,去吧。”她这就摆出了送客的架势。昊霖,这样的称呼,他们的关系确实是不一般,我怎么也不明白,年初两人还一副势不两立的架势,这会儿怎么反倒同仇敌忾起来。
她一直这样轻蔑而又不耐烦的样子,让我也愤怒,“既是这么喜欢他家,当初在绿柳居你叫娘做什么?娘从那天病倒,现在为了你的事每况愈下,你连见一面宽慰下她不肯,我看是你耍了点聪明自以为过上了好日子,不想我们去打扰才对吧。”
她回过头来看我,透过那层薄纱,看得出她笑容里的冷意,“你走,昊霖,让她走!”
“冷伊,下次再谈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你爹跑去我们家又吵又闹,不让人过安生日子,一定让我来找他,把你救出去,我这才来的,你是安生了,我们可怎么办?你只顾自己眼前的事儿,身后那些乱七八糟的后果你管不管!”程昊霖拉着我的肩膀往外头走去。门合上的一瞬,她依旧摆着她那优雅的姿态,斟了一杯茶水,慢慢地品。
“到底是你不放人,还是她不想走?”我瞪着程昊霖,想起那天那个徒有“父亲”称谓的那句“别也是有什么歪心思的,我大女儿也不是什么人都跟的”,这兄弟俩究竟是谁和她有一段?
程昊霖耸耸肩,两手一摊,“你看呢?”
我撇撇嘴,“看出来她是不想走。”他点点头,还帮她辩两句,说什么她有她的苦衷,别往坏处想她,看来不管是什么关系,关系好是没错的了,我不禁怒从中来,“你既然和她关系是好的,你骂我和冷琮做什么?”我冷着脸,他被我一问,也愣住了,垂下手,“我……”
“我走了,程先生帮忙劝劝她,早点回去,我娘经过之前绿柳居的那一次,身体大不如前,现在想她想得又要病了。”我说的很平静,但祸端都是由他或者她而起的,静静想来,不觉得我们这一家子很是冤枉吗?
“等等,我送你。”他走上来,却被我摆摆手回绝了,回去的一路上,正好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知道她过得挺滋润,简直是乐不思蜀,也是好的,至少可以言之凿凿地让娘安心。
中秋前的中午,太阳失了些气势,走在明城墙的阴影里,倒也凉爽。再次升起的希望,这次也算是破灭了,博容原来竟是这样不爽快的人,终也等不来个了断。
“冷伊,冷伊!”身后不远有个陌生的声音叫我。我停下脚步,见得几十米远处车窗里探出头来,是那个要进商务部的于同学。我冲他招招手,他隔着这么远还要打招呼,真是热情,可没想到他居然开车门下来了,我也上前走了几步。
“你怎么大中午的在这儿走?你住这儿?这么远?”
我摇摇头,“刚吃完午饭,下午也没事做,就走回去。”
他一听,乐了,“下午没事?那刚好了,我要去参加个聚会,就是几个朋友,有的和我们一起毕业,也有毕业一两年的,大部分要进各个部门的同学或者师兄师姐的,你一起来吧。”
我迟疑一下,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都是朋友,我这样冒冒失失的去,肯定是不好的,“不不不……”脑中想着托辞,怪就怪刚刚嘴快,一上来就说下午没事,还有什么旁的借口呢?
“一起来嘛,以后说不定还要遇见的,不如早认识认识。”
“我和他们都不熟。”心想,我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来,这聚会着实不能去。
“都是从不熟到熟悉的,来来来,一回生二回熟。”他引着我到车跟前,车门都打开了,我实在推不过去,只好上了车。”
“商务部,我听说很难进。”我不动声色地恭维了他,没想到他却大大咧咧,在我看来还有些愚笨,“我爹保我进去的,不然我可进不去。”我抿抿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