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了,搬家了,搬家了###
皎皎月华,碎碎一地。这便是八百里秦川,渭河平原的一个春夜。周遭的土墙土坡都与熟悉的不同,看了十来日,倒也很有别样的粗犷壮阔之美。月光所及屋脊之上,两只跳跃的身影,健美灵动,是春夜里躁动不安的生灵。
程昊霖突然起身回了屋,再出来的时候搬着一张桌子。我忙上去搭把手,他却道:“你坐你坐。”我定睛一看,桌上一盏紫砂茶壶,下头还有小炉子煨着,两个灵巧小茶杯,上头烫着几支梅。
“副官走了,没人陪我喝酒,喝茶总可以。”他执起茶壶,给我斟了一杯。
“这儿夜里有些干。”我求之不得,举起茶杯抿一抿,润了润干了的唇。
“也比南京冷。”他身上披件皮大衣,同那日看见的一样,他却拿了下来给我披上,自己又回屋子了拿了件羊毛呢子大衣自己穿上。“这要在南京,没多久牡丹都该开了。”
“我们要是能回去,大概刚好能赶上花期。”我想了想,这趟回去的旅程注定顺利不了,磕磕绊绊二三十天,也到了吃青团的时节了,“不过南京城里也没有什么观牡丹的好地方。”
“也是。我听得总统府里倒是有株花王,可是我们也进不去。”他这话一出,我们一齐嗤嗤地笑了。
“西安城应该有个沉香亭?那儿的牡丹不错?”按照原来的计划,我原本还算计着刚好能待过清明再走,到时候也可以去沉香亭倚阑干,观红艳露凝香,遥想花面交映的场景。
他轻轻一笑,“早塌掉了,你还想沉香亭北倚阑干?”
被他一算一个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背诗背了这么久,难得能见见遗迹,原来也和人一样陨了,没去也就不懊悔。”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他沉沉吟了两句,又似是叹了两句,“红颜薄命啊……”
我执着茶壶的手一滞,“倘若知道日后还有长恨歌,倒宁愿这清平调别写。”茶壶往桌上一放。
他的目光深邃,“你竟是这样想的。”撇撇嘴,“还挺有想法。结局若是不好,之前的情与爱就都不想要了?”
我摇摇头,晃动手中的茶杯,杯中淡淡星点茶末,青碧的茶水映着天上的月,“结局不好分很多种,如梁祝生不能同,死后化蝶相伴;如牛郎织女,星河相隔;甚而至于孟姜女哭长城那样的,阴阳永隔,这些,都是命,他们跨不去的命,同马嵬坡下缢死是不同的。”
他看着我的脸上露出笑意,“思想倒是挺犀利的,多少文人骚客醉在这凄美悱恻的****里了。”
我仰天一笑,“我可是个被退了婚的人呐,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
他一听我这样说话就乐了,“你这才多大点事情,就称得上风浪了。”转念一想,“也确实,绝大多数的人在十四五就许了人,先是在家做女工,而后边相夫教子边做女工,你已经比她们经历得多了。冷伊?”他突然正了正色,“那你会嫁个什么样的人?”
我从没想过除了娘和冷琮之外,有个外人会这样直接问我,血往头上涌,脸上烧烧的,“我……我也说不好,天注定的。”
他嬉笑开了,“原来冷伊是信命的,那你可有算过命?”
想来最新的大学女学生应该不信这些东西,我又觉得窘了,争辩道,“我不是信命,只是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的,今天也看不到明天的事情去。”我低了低头,抿嘴笑了,我想起了去年隐在西湖山水深处寺庙里的那个小和尚,那个偷了主持茶叶又装模作样煞有介事的小和尚,“命倒是算过的。”说了这句话我又有一丝后悔,和一点点期待。
他果然来了兴致,“算命的怎么说?”
话到嘴边我又犹豫了,我想起去年和他泛舟西湖的场景,我想起自己脸上的红,此时红得更厉害。一个瞬间,我突然冷静下来,那个夜晚,闻着西湖的荷香,我和他也是相谈甚欢的,他甚至谈了自己的身世、自己父母辈的纠葛,可是后来该恶语相向的仍照旧,此时我若是拿这个假吴将军当了朋友,吐露了些秘密,日后他若是用我命里遇官胄之家的话来揶揄我,我定是悔死了的。
“算命的说我不顺。”我苦笑一下,他确实是说我命中遇贵人,却不能嫁。
他有点索然无味,总结道,“那些看相的命理悟不透彻,忽悠别人解灾的套下得倒快。”
我敷衍地笑笑,“这些人也就说些虚幻的话,信的人硬是往自己身上套,也是能找出对应来的,好比说,他说我不顺,我想想,退婚这样的事情,那是一等一的不顺,他也没错,那些愿意消灾的人也是花钱买个安稳,许是心里安稳平和,许多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从这个角度看,他们也不纯粹的坑蒙拐骗。”
他有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那你消灾了没?”
我“噗嗤”一声,“自然是没有了,若是消了,我现在可没工夫在这儿给他们开脱,定是堵着人家门去讨的,怎的消了灾,还是被退了婚呢?”
“人家会说,若不是我替你解了灾,你摊上的事儿就更大了!”他补的这句把我也逗乐了。两人笑了好一阵,笑到最后有点尴尬了,拖长音,却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发干,我忙拿起茶杯,却发现里头没有水,想拿茶壶再斟上点,却发现茶壶也干了。
他忙说,“我进屋子里添水。”
土墙的豁口出走来一个颀长的人影,“冷伊,你怎么在这儿?”原是于鸿。
“你怎么找来的?”
他快步走到我跟前,“你们屋子明明亮着煤油灯,小艾姐却说不方便开门,她怎么了?”
我胡乱地编个借口,“接连这么几天,她很累,可能先睡下了,我在这边上转转,刚好这儿人请我喝茶。”我刻意模糊了留我茶的人。
可于鸿也不是个认生的,自己在桌边坐下了,“我能不能也讨一杯?”
我朝后瞥了一瞥,程昊霖大概早就站在门边,看到于鸿坐下,也就不再想着避一避,直接走了出来,“原是于鸿啊,喝茶。”手上还多拿了个杯子。
于鸿看到他一脸惊诧。
###搬家去晋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