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七煞毫无情绪波动的话语,在场的准圣都脸色一变,悄然做出变动。
看似脸色平静的帝俊身上分别从左右两边各走出一个身着长袍的男子,长相与帝俊有八九分相似,比太一更像帝俊的亲兄弟,却是帝俊已河图洛书斩却的三尸之一;原本手持东皇钟蒲牢①,钟口对准一众巫族的太一显得有些紧张,改持钟为托钟,手掌托住钟口立于胸口;妖师鲲鹏一脸玩味,背于身后的手臂自然下垂,袖口内飞出三十六支小巧的墨绿旗幡,在身周飞舞,隐成一阵;伏羲大圣则一脸喜气,在空中盘膝而坐,伏羲琴置于膝上,手指按住琴弦,蓄势待发;其他一众妖族准圣也都取出法宝,暗运神通,成守势。
反观十一祖巫,不但没有收回祖巫真身,更是默运法力,一时间,时空震荡、电闪雷鸣、水火交汇、风雨交加、百兵泛绿、似毒似木;其他堪比准圣的强力大巫也因不再压制法力运转,显露真身,异象纷纷。奇怪的是,原本将后羿护在身后的祖巫们身躯微微前倾,如箭在弦,锋芒毕露,成攻势。
瞬间,因七煞的一句话,巫妖两族首领攻守之势逆转,而其他族众却有些不明所以。而在此时,性急的火之祖巫祝融微微侧转颈脖,“低声”向身边的电之祖巫龠兹问道:“这小鸟真要步入准圣境了?”
听闻此言,巫妖两族不明所以的族众纷纷看向祝融,惊讶莫名。感受到“全场瞩目”的视线,祝融压力山大,暗恼自己性急忘记传音,直接开口说出来了,更不明白自己明明压低声量了,还被听到。祝融却未想过,现在的他保持祖巫真身,身高千丈,兽首人身,血盆大口,对他而言的小声,对其他人而言宛如钟鸣。两族族众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又将目光转向有些呆滞的七煞,目光灼灼,不过妖族是期待与羡慕,而巫族则是嫉恨与不满。场面局势越发紧张起来。
妖族并非没有准圣,巫族也不是没有与准圣相抗衡的强力大巫。为何对七煞如此看重?原因有二:
一是身份使然。帝俊十子陨九,剩下的七煞是唯一的妖族太子。对普通妖族来说,七煞身份尊贵,如果能步入准圣,使得妖族后继有人,那定能使得妖族得以生存延续。不说其他妖族准圣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在这圣人不轻出的时代,准圣便是最高战力,有准圣作为族长,当可聚拢民心。
二是潜力使然。妖族准圣分为三个层次,靠立天庭功德强行斩尸的实力最差,遇上大罗金仙都未必稳胜,且根基不稳潜力不足;靠时光流转积累法力的次之,战力不若根基坚实,不愧为最强的以力证道之法,但没有大机缘的话,能否活过一次次量劫都尚未可知,前景堪忧;靠自身感悟斩尸证道最佳,看似中庸实则最有可能证得圣人大道。所以妖族中这种靠自身感悟证斩尸的准圣都是栽培对象,何况七煞本体乃是三足金乌,同境界中堪称巅峰的存在,更是值得妖族重点栽培。由此可知证得准圣后的七煞在巫妖两族中的份量。
经过祝融的“解释”后,在场巫妖两族彻底进入临战状态,双方各自暗暗调整站位,便于快速形成阵法相互呼应。就在双方无语僵持之时,帝俊和鲲鹏之间泛起一阵转瞬即逝的法力波动,而后鲲鹏开口道:“帝江,道祖当年定下的两族生死一战还有千年,难不成你想违背道祖之言!现在退走还有机会。”
祝融共工性急,刚要开口反驳,就被帝江和烛九阴按住,帝江给了烛九阴一个眼神,烛九阴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反驳鲲鹏:“非我巫族不守规矩,实是你妖族太过份了,后羿就洪荒苍生有大功德,更是我巫族大巫,今日若不给个交待,巫族不惜一战!”
“谁要是敢断我儿证道之路,天涯海角,朕必杀之!”帝俊虽然刻意压低音量,但在场巫妖两族都感觉到寒意,哪怕是火之祖巫祝融。
“帝俊,你也是自行感悟斩尸证道的准圣,应该明白现在他只是有这个机缘而已,但还需要更多,别的不说,他的元神溃散双瞳失神,连金乌焰都暗淡许多,以他现在的状态能撑多久都难说,就算能撑过去,他能斩断吗?就算他气运高涨,撑过去了,斩得断了,那寄托执念的先天之物呢?当年地府受后土一击,身上灵宝尽皆破碎,只剩下魁首残魂,这些年单单要让他重新回复肉身就耗费不少,他这种状态,只怕没办法炼化先天灵宝来寄托执念吧。”
随着烛九阴话语渐出,妖族气势缓缓下降,原本的狂热也消退许多,尤其听到没有先天灵宝寄托执念,更是绝望。对啊,就算你能斩执念,那执念寄托在何处?斩三尸是减弱善恶自我影响对道的感悟,不是断情灭欲,所以执念需要一个载体,而且这个载体不能沾染后天浊气,要如新生婴儿般一股先天之气,更要能收入体内,时刻温养,免得真的走上无情道。
感受到身后妖族士气开始回落,太一显得有些急躁,刚要开口破骂,被帝俊拦住了。太一不解,看向自己的兄长,鲲鹏伏羲感觉到这兄弟俩的小动作,也将眼角余光扫了过去。只见帝俊目光闪烁,似有火焰时燃时灭,波动剧烈,且不单纯看向七煞,更看向其他死去的九只金乌。想起了七煞三千八百岁渡化形天劫后跟他说的一番话。
巫族性格暴躁,对于妖族这种进又不进,退又不退的做法很是别扭,要嘛痛痛快快打一架,要嘛各回各部落狩猎生娃,哪来那么多扭扭捏捏的。便连十二祖巫都有些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帝江作为大哥,率先开口说道:“帝俊,你如果要继续看着这小家伙,那我们就先走了。”祝融几位大急,“大哥,怎么……”还未说完,就被烛九阴按住。
而帝俊没看巫族,依旧看着自己的儿子,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见帝俊没有反对,巫族在祖巫带领下开始逐步后退,直至消失不见。而妖族见妖帝没有出击的命令,也都按兵不动,暗暗戒备着逐步撤离的巫族。太一越发急躁,只是有外族在场不好代兄长下令,等巫族走光了才问道:“大哥,你是怎么了?”帝俊不语,眼中神色渐渐趋于平静。
太一又追问:“那七煞这事怎么办啊?烛九阴虽是巫族,但他说的没错,现在七煞的情况很危险。法力好说,只要开周天星辰大阵降下星辰精华即可,先天灵宝也有,但现在七煞元神溃散,没办法吸收法力炼化灵宝啊!要不还是打断他吧,他有过一次感悟,日后养好元神,说不得会更容易战士证道的。”
帝俊摇头答复:“你我皆知,机缘最是飘渺,转瞬即逝,这次不抓住,说不得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而且七煞现在金乌焰还在,可以自动炼化星辰精华化为法力,勉强能补充一二。至于斩尸寄托的先天灵宝,难道你忘了,我们妖族的肉身就是最好的先天灵宝。”
众妖族恍然大悟,确实如此,帝俊太一等先天生灵本就是和先天灵宝一般天生地养,肉身就是最好的斩尸寄托之物,只要辅以秘法,就可顺利斩尸,而其他后天生育的妖族,如果父母有实力,或者出世得大机缘,以先天灵气洗练,并且勤修不缀,肉身也和先天生灵一般,可以用来寄托三尸执念。妖族太子,一出世便星光洗练肉身,品质之佳便是一般的先天生灵也比不上,自然可以用来斩尸。
不过,七煞是例外。因为他原本的肉身,在地府的时候,一部分自己烧了,另一部分被后土打碎,只剩下勉强完整的头颅,这五千多年的时光,光是帮七煞修复肉身就耗费不凡,加之巫妖大战将近,更不可能无限制将资源投入到七煞身上,哪怕当时知道七煞能获得准圣机缘。因为妖族不可能为了一个未来的准圣而倾注所有。
鲲鹏和伏羲很快就反应过来,但不曾开口,这种事不适合从他俩口中说出,而且鲲鹏更富含深意的看了帝俊一眼,帝俊不比太一,他的谋略心性都远胜太一,在洪荒顶尖层次,自己能想明白的,帝俊不可能想不明白,因为帝俊首先是妖族的妖帝,然后才是七煞的父亲。
太一虽谋略不及其兄长,但略微思考也明白了七煞的不同之处,刚要提醒帝俊,见到帝俊的视线着落点,突然明白过来,毕竟太一是帝俊的亲弟弟,这么多年共同生活,对于彼此的一些想法,往往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何况有些事当年帝俊就跟自己提起过,现在只不过重新记起来而已。太一,成为了在场第一个明白帝俊想法的妖族。脸色平复,不再急躁,一切就等着眼前的兄长作出决定,而自己,只要跟以往一样,用东皇钟为兄长扫平道路障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