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va好像要考研,跟着学院的教授组继续那个社会调查研究;Brit则早在她回国后,也就一个多月前壮志踌躇地进了科学院;Colin说先和男朋友来个南非周游再考虑就业问题;而Doris更疯狂,正携着自己的摇滚乐队举办他们的地区巡回演出。
堇昔用公司强大的网络逛着校内,顺便等下班。
她本是要婉拒筱珈的顺路便车的,可还是被硬拉着去吃新开张的四川火锅,结伴而去的还有其余两位同事。也许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再加上中午吃得有些随便了,堇昔面对着麻辣烫的一大桌子菜竟然失了胃口。还好大家伙都很健谈,让她得以在谈话的间隙小涮几筷子菠菜和煮几个香菇也足够吃得体面。不过煮过荤菜的热汤盖过了菠菜的鲜嫩,总感觉有些油腻。肚子没饱,喉咙和胃倒不舒服起来。她一直忍着,从外表看来一切都还好。
堇昔一进门就察觉家里边有人,以为是席向阳,却不是。
“您怎么进来的?”堇昔下意识地抛出来这句话,也意识下地尴尬非常。
“我有钥匙。”
“一个人?”
“阿榕送我来,等下再来接我。”
怪不得在楼下没看见她的车子。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凉得差不多了。”贺舒言已经走到餐厅,拉开两张椅子,“趁菜还温热,赶快洗手过来吃饭。”
堇昔往鞋柜上一放挎包,弯下腰刚要换鞋,后背僵硬了一下。
“这些天病了?”
“嗯。”堇昔喝了两口汤,老实回答。
“要注意身体,现在的天气太异常,发烧感冒的很麻烦。上班要多带件外套。”
“哦。”
小小的空间里两个人,堇昔突然觉得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只好把这些天在公司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些,贺舒言一直旁听着。堇昔吃完了大半碗饭,刚要盛半碗鸡汤,有人从门外开门锁进来,哦,是席向阳。堇昔觉得这鸡汤还是有些烫舌。
“奶奶?”
“你们在吃饭?我只是来看看,顺便给你那些橘子来。”
“您吃了吗,要不一起?”贺舒言已经站了起来,随堇昔一起走过来。
“……我刚吃过了。”堇昔看着席向阳把一袋子的水果放在茶几上,然后解下长长的围巾。她自然地挽过老太太的臂膀,“妈妈刚炖了一锅黄芪银杏乌鸡汤,我也给您盛一碗补补。”
“是啊席老师,那汤喝了补身体……”
半夜,堇昔胃胀得难受,痛醒了。撑扶着到卫生间里强使自己把胃吐得一干二净,在没开灯的黑暗里,堇昔猛然地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回到床上继续躺着。她实在不愿再想几个小时前,自己所吃的那一顿诡异的晚饭了。
她知道母亲曾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学生,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俩后来的婆媳关系那么僵持,难道只是因为父亲的早逝?不应该才是。
闹钟准时地在这一时刻响起。按掉之后,堇昔翻了个身,没有睁开眼睛。什么都不巧,却巧到碰上奶奶和母亲同出现在一个屋檐下的场面,巧到碰上周末加班。
可是……寒亦宇在昨天就交代自己不要给他安排预约了,可想而知他也不会到公司去的,那她该干什么?早知道就向他请示一下,也用不着现在脑袋不机灵了。
她习惯将就早餐,在英国时L大的伙食还是很不错的,但她还是不怎么习惯从学校开始步行,经过一个街区,再乘上两个站的公车,钻进那一片高楼林立的商业区里去。一走进办公厅就看见筱珈叼着几根饼干棒在捣鼓着电脑主机,有些同事也到了,偶尔冒出几句埋怨要加班的交谈。
堇昔走到筱珈位置前,“忙活上了?”
“Mm……出了点毛病,给多两分钟就搞定它了。”
“哦,那你忙。”
“hey,今天打扮得不错。”半模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也不错啊,都快把衬衫当睡衣穿了。”
“whoa,done——真浪费我这个前网监组大姐大在这儿捣鼓这些小把戏。”
趁还没到九点,堇昔简单地浏览了下国内国际新闻,也关注了下校内网。果真,十点多了都不见寒亦宇的人影。可她从九点开始就没闲过,被左边个谁,右边个谁,还有那边那个谁谁谁任意差遣着干活。这既混乱又有序的场面的确把她给惊着了。
几乎每张办公桌上的座机铃声都没消停过,不大的公司总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就连整天只要看着公司网络管它核泄漏还是机车追尾的筱珈也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地帮忙,连要喝咖啡都没脑细胞去驱动。
这星期六不似星期六的。
“那,堇昔,来帮我弄几份文件。”
“哎,就来。”
一声吆喝,堇昔又有得忙了。幸亏她今天穿的是一身休闲服,纯白的,要不然可保证不会踩着那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崴到脚。
其实身为宏宇的员工是不允许穿着随便的,工作日里必须穿得正式,一是对外代表着公司的形象,二是白领也该有白领的模样。可今天堇昔就是想穿得随意一些,毕竟她能这样穿也是经过副总经理的批准的。
前两天,她穿的衣服和另一位同事意外地撞衫了,弄得寒亦宇连连叫错人帮他跑腿干活,其实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偶尔两个不同的人穿同样一件衣服不也很正常?谁让寒亦宇每次都是要走进他自己的办公室前要人干活,不是直接在传呼里吩咐她办事。要有意见也是那一位女同事有意见,可最后,倒是寒亦宇意见最大。
当他郑重其事地对堇昔说:“只要不失礼仪,今后你可以不着正式工作服装,况且,你穿正装也不怎么样。”
他不说最后一句还好,一说完,堇昔就有意见回去了:“这有什么啊,上班的人除了西装还是西装,穿得一样怎么了?”
说完,堇昔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冒昧了,要表达的意思也不是她想要的表达方式,果不其然,寒亦宇没等她的脑袋空档几秒,“是没有什么,就是我不想连差你做事还要看清你的脸长得是不是这般模样而已。”
好!堇昔也乐于“被特殊化”,相对别人的西装革履,她还落得轻松。
刚坐回位置上的堇昔还没来得及喘舒畅半口气,就看到总经理在办公室内往她招手,示意她进去。
堇昔迅速地离开座位拢起头发,随手从笔筒里挑支2B铅笔就把发髻绕实固定。
第二次进入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
“宾客名单,刚拆封的请柬。帮我写请柬。你知道的,Riley公差去了。”纪允开门见山。
“啊?”
“帮我写请柬。”
不是堇昔迟钝,而是他那张办公桌上一半的位置都用来放请柬了,而那份名单简直是卷起来的画轴。这得有多少百人,还是多少……为什么不直接印刷!
纪允盯了堇昔两秒,“是这样的,家里老爷老夫人金婚喜宴,我负责宴请宾客这一块,所以……”
“下午下班前,可以吗?”
“行!那你就在这里写。”纪允说着就把自己的座椅拉好,请便的手势都摆好了。
“不不,这不合适,我坐这里就好。”堇昔已经端坐在会客椅上了,“不过,有个问题。”
“你说。”纪允把西服搭在胳膊肘上,转身对着堇昔打领带。
“你得给支钢笔我写。”
“这儿有。”
纪允从堆叠的请柬中抽出一支万宝龙。
堇昔掂量着手中的金笔,“我的钢笔昨天摔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没事,你在这儿好好写。我要出去一趟,这里有什么事情,你就交给客户经理Mr.In处理,我交代过了。”
“好的。”
纪允走后,堇昔就一直写,一直写,连午饭都没敢花点时间去吃,都让筱珈给她带。她从没写过这些东西,可这次就是抄名单也花了她几个小时。她看到贺舒言和席向阳也被列入其中贵宾席位内。只是,各自的请柬各自写开。
“你怎么在这里,总经理哪去了。”
“啊,他有事儿出去了。”
堇昔已经站起来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待在她身旁的寒亦宇,他没有穿西装。见他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帖子,“写这些东西干什么。”
“那个,总经理让我帮忙写好这些请柬。”
“刚才打你手机,怎么是关机?”寒亦宇随口说。
“……不知道,手机放在抽屉了,我去看看。”堇昔放好笔,真的去拿来手机。纳闷,手机不通,座机难道不可以打吗?还是他不知道啊……
回头她站在寒亦宇面前,半举着手机,“没电了。不知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工作时间,保持开机状态。”
“是!”目送寒亦宇的背影离去,也不说找她有何贵干。堇昔趁还有点儿时间,收拾利索一整桌凌乱就下班了。
周末,堇昔晨练后冲完澡,突然聊赖。擦拭着未干透的长发,她走进书房。
三个独立的木质书架把房间隔成间隙,前后的墙壁也改装成了壁柜放书。这个家,最大的不是父亲的房间,也不是她的房间,而是书房。走近第一个书架,拿下最顶层上搁着的几本大相册。翻开其中一本,一张一张地看。看着多年前自己给父亲照的相片,还有两个人的合照,一股沉郁的感怀流过胸膛。
堇昔回房间取出相机包,稍微检查着带回来的单反机,顺带一个广角收拾妥当后就出门了。坐在公车上看窗外阴沉的天,不知道临近中午的时候会不会出太阳。
秦榕在花院里给一小块田地松土。
“榕姨,在忙些什么?”
“来了。我呀,打算种上些耐寒凉的蔬菜,你妈妈也喜欢吃。”
堇昔晃了晃手里的相机包,“待会儿给您拍几张照,洗出来寄给您儿子,好么?”
“好,好……快进屋去吧,你妈妈在楼上书房。”秦榕惊喜,又拿起小型的锄头忙活起来。
贺舒言坐在靠椅上带着眼镜端详着一批新来的端砚。堇昔惊叹,这些砚台石质真是细腻温润,嫩而不滑,雕饰也相当精湛。
“想看就看吧。”
堇昔放下东西,也坐到书桌前。刚才乍一看以为全都是端砚,现在仔细看来,还有几台歙砚,有一块罗纹砚。但还是被眼前一砚吸引了目光。一四方端溪砚上手,给人凝重浑厚之感。手指轻轻抚过,周边明显的层次和斜向块状条纹,从右上方而下,是古雅绮丽的青花纹理,老坑石色紫偏青。
“布局得体,刀工纯熟细腻,既掩饰了瑕疵,又凸显了特点。再听听声音,定是湿木声。”
经贺舒言这么一说,堇昔对手中的这块宝贝爱不释手了。
“眼光还不错,那块端溪砚我打算送给席……你奶奶。”
堇昔依旧看着砚台,接口道:“奶奶一定会喜欢的。”
“你去拿个锦盒装起来,等会儿带走。”贺舒言已经摘下眼镜,“台上的,你想要哪块也可以拿走。”
“不不,我要,那些……”堇昔撇撇嘴,指了指旁边那些没有加工雕饰过的素砚,“其中一两块。”
其实早在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贺舒言的手边摆放了一盒精美的刀具,以及那些看似粗糙的上等砚石,印石,想必,都需要手工加工制作。
“印石刻什么都行,能说明是我本人的就好,‘堇昔也’、‘周者,堇昔也’还是‘周堇昔是也’?……”
“要什么材质的?”
“就用那块鸡血石。”
贺舒言端详着唯一一块长方体状的鸡血石,“得花上些时间。”
“您慢慢刻,反正有得是时间,我不急。”堇昔装好带给席向阳的砚台,尔后从包里拿出相机。
“妈妈,咱们去拍照?去哪好?院子里,银杏叶撒了一地,要不——去湖边?那儿的芦苇花不知开落了没有。”
沿着林间小径,秦榕伴着贺舒言走在前,堇昔摆弄着相机跟随在身后,离湖边还老远,就如身陷在芦苇花飘浮的世界里一样。渐渐地,周围的芦苇越来越多,一大丛一大丛跟着长,有些已经枯黄,有些还泛着青涩。今天的风有些大,淡黄色的芦花都随风飘扬,诗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