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奇
女孩有一块赌石,是爷爷给她留下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女孩本是个孤儿,是大地震时的幸运儿。后来,一位孤寡老人收养了她,老人便成了女孩的爷爷。
女孩上高中那年,得了一种挺厉害的病。她爷爷领她到省城找最好的医生看,说是肾坏死,需换肾。爷爷就把所有的收藏卖掉,花了几十万,治愈了女孩的病。
两年后,女孩的爷爷病危,临终拉着女孩的手说,孩子,爷爷这辈子没给你留下啥家业,只有一块石头,人们都叫它赌石。
如今的女孩已是大二的学生。真是女大十八变,她已出落得玉面柳身,风韵楚楚。她靠打工养活自己,当过保姆、家教、钟点工,甚至当过陪酒女郎。
当陪酒女郎是有时间限制的,每周定时去一家酒店。
这天,女孩打工的酒店来了位常客,老板称陈先生,陈先生点名要女孩陪酒。老板说不巧,女孩不在,要不换别人。陈先生说不用,待一会她一定会来,瞧,她来了。女孩真的飘然而至,老板上前把她引见给陈先生。喝酒时,陈先生言归正传,说我们公司杨总想见你。女孩一愣,说我不认识。陈先生说,我们杨总是藏石的行家,他听说你爷爷给你留下一块赌石,那可是稀世珍宝,杨总求见心切。女孩听这话瞪大了眼,微张着嘴,觉得陈先生就像个侦探。陈先生说,就算你和杨总交个朋友吧,将来你大学毕业很有希望得到杨总的重用。这一句,确实打动了女孩的心,就答应了。
杨总如约出现在这家酒店,包了单间雅座。这次女孩是他特意请的贵客,不再像往日那样跑前忙后地侍候别人。杨总是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推杯换盏之间显得帅气、豪爽,给女孩的印象很好。酒到兴头,杨总便大侃藏石经,终于把话题落到那块赌石上。
其实,女孩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叫赌石,怪怪的名字,透着诱人的神秘。
杨总说,这赌石的外形跟一般的顽石没什么两样,只有行家识得,识得其内在的质地、结构、含量、韵味等,行家敢跟别人打赌,敢剖开看,一决输赢,其实赌的就是眼力、悟性、品味。赌石因此而得名。
哦!女孩不自觉地点头,好像是在大学的教室里听明白了教授的讲解。杨总使她大开眼界,为杨总的气度、学识所折服。这些话,爷爷不曾讲过,别人更无从告知,自家有这么讲究的宝贝,今天才算弄清一二。
那赌石现在在家里吗?杨总问。
在滨河旁翠竹山一个隐秘的山洞里,爷爷说赌石离不开滨河水脉的滋润,离不开山中日月的沐浴和花草的熏染。
杨总说,那好吧,今天先谈到这里,改日再去一睹为快。随手掏出一大沓人民币,说,这算见面礼,请妹妹收下。女孩推脱。杨总说我知道你的情况,边打工边上学,太苦了,今后你不用打工了,安心读书。
杨总临走时又特意嘱咐,将来你毕业就到我这里来,分配不用你操心了。
随后的日子,女孩的确没有再打工,那些钱够她花很长时间。女孩在学校精神恍惚,没了酒店学校两头忙的拼劲,甚至上课走神,杨总的音容笑貌清晰再现。后来,从不注重打扮的她,戴上了漂亮的首饰,穿上了时髦服装。同学们都说她变了。
一天,杨总约女孩说,先到我家里看看我的收藏吧,改日再去山中看你那块宝贝。女孩来到杨总家里,进了一间门窗遮蔽的小屋,黑洞洞的,有几分可怕,更多的是神秘。灯一亮,只见屋子正中一张阔大的展台上,稳放着怪峰奇石,是一个整体,占满了整个展台,勾山搭峰,嶙峋突兀,俯仰生姿,错落有致。
杨总一脸的喜悦,像个导游,引着女孩从不同角度观看。杨总兴奋地说,看,从这里看,如夕阳西下霞满天,峰披彩妆溪铺花,树静鸟鸣牧童归。从侧面看,清风明月,溪水潺潺,仙子下凡,沐浴更衣……
女孩其实什么也没看见。杨总围着展台,猫着腰,神情专注。女孩紧随身边。他们都很激动,很欣喜,杨总拉住了女孩的秀手,女孩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身不由己地靠近杨总,杨总也就收住脚,站直了身,静静地深情地注视女孩,女孩忽闪着脉脉含情的大眼,与杨总对面,彼此气息相触。紧接着他们拥抱,接吻。杨总把女孩抱起来走到墙角,原来这里还有一张床……
翻天覆地过后,女孩就成了女人。女孩软绵绵地躺在杨总怀里,感觉好幸福,这辈子得到过两个人的两种真爱,平生足矣:一种是爷爷的爱,亲情至纯;另一种是杨总的爱,青春似火。女孩问,啥时间去看我那块赌石。杨总淡淡地说,就明天吧。女孩热情有加,说一定啊。
第二天,杨总亲自驾着高档轿车,载着女孩去翠竹山看宝。到了半道,杨总手机响起。打完电话,杨总对女孩说,真对不起,陈主任,哦,就是先前你见过的那位陈先生,说公司有急事,要我马上回去。女孩显出嗔怪的神情。杨总很亲昵地朝女孩微笑,说不要这样子嘛,我公务在身,也是身不由己,改日再看吧。
此后,杨总频频约女孩玩:踏青,冲浪,赏花,合影……从不提去看什么赌石,女孩好像也就忘了这事。
女孩学业日益滑坡,由厌学到辍学。杨总就把女孩养起来,置身于豪华的别墅中。
这天,杨总出差在外,杨总的妻子冲到了别墅,把女孩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女孩腹中的胎儿也流了产。杨总回来后百般安慰,还掉了泪,发誓要离了那黄脸婆,女孩在杨总怀里哭个不止。
不久,趁杨总不在,他妻子又来闹,女孩这次怕吃亏,迅速操起一把水果刀,闭上眼,在面前左右猛划。当女孩睁眼看时,杨总的妻子已倒在血泊中,原来喉咙已被划破,气绝身亡了。
女孩坐了监。女孩在悔过书上仅写了一句让警官费解的话——其实,我才是一块顽石,更是一块赌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