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格娟
许文破天荒来到了疯狂麦吧,麦吧里全是为了释放压力宣泄感情的男男女女。
许文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感觉到什么都新鲜,朋友们都在用歌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只有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用好奇的双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麦吧里灯光闪烁,歌声涌动,台上的歌手认真地唱着一曲陕北民歌《哥哥回来了》:
远远听见那是谁的歌声
侧起个耳朵呀吊起个心
听见呀哥哥哟呀子哟鞋底子儿响……
在异地他乡能够听见自己家乡的歌,那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许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台上的歌手,这一眼,着实让许文惊呆了。
嫂子!许文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怕自己认错,再仔细看了看,真的是嫂子二丫。许文等台上的歌手唱完后,他一下子奔向后台,她已经卸了妆,真的是嫂子二丫,没错。许文叫了声“嫂子”。二丫回过头望了一眼他,然后,逃也似的往外赶,许文大声地哭着喊了一句“嫂子”,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二丫这才停下脚步。
提起嫂子,许文满肚子感激,嫂子比许文才大一岁,可她已经用坚强的身躯撑起他们这个破败的家。
当年,哥哥许平从情歌大赛现场回来,他给父亲的第一句话是,爹,我不去上学。
爹吃力地想要爬起来,但又四肢无力重新躺了下去。
许平说了,爹,我知道你不愿意,你想让我们兄弟俩都上学,可家里的情况明摆着,我不能眼看着弟弟不上学吧。
爹鼻翼动了动,却一句话没说出来。许平第二句更让爹震惊,我看上村中的二丫了,二丫今天唱歌得了一等奖。
爹摇了摇头说,平儿呀,你今年刚二十岁,再说,爹不忍心。
许平知道,他是为了让爹和弟弟都能够安心,才决定要结婚的。可说归说,二丫不一定能看上他,虽然他人长得帅,可二丫这么聪明美丽,能看上他也不一定。
许平决定,用自己的歌声打动二丫,陕北的信天游,那是最动人的的情歌。许平第二天就在二丫家的大门前,一路大声地唱着:
一舌头舔烂了两格格窗
听见呀哥哥哟呀子哟唱一呀声
格闪闪打了个二号号针……
许平知道,这本来是属于二丫的唱词,让他唱出来,也别有一番风情的。
他刚唱完了一段,二丫清脆的声音从那间窑里响了起来。
芦花花公鸡哎哟哟窗台儿上卧
一对毛眼眼儿哎哟哟哟照哥哥
双扇扇门儿哟单扇扇开
快把我的哥哥迎进来
双扇扇门儿哟单扇扇开
快把我的哥哥迎进来
心里头想你脸蛋蛋笑我脸蛋蛋笑
你的那心思儿哟我知道
许平知道,二丫还是上学以前那个二丫,他第二天托人去给自己说媒,这婚事这么简单地给定了。
订完婚之后,许平就背起铺盖卷儿,去煤矿打工了。
过了两年,二丫为了寻找自己的未婚夫,她一路唱到了许平的矿上。她第一眼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全身黝黑,只有两只眼睛眨巴着,二丫当时的心情,如同掉进了冰窟里。
二丫说了,别的地儿也可以打工,你为什么就非得当个掏碳的人呢?许平见瞒不过了,只好实话实说,为了供弟弟上学,为了躺在炕头的爹,二丫那一颗冰冷的心又一次被激活了。她想,对爹妈和兄弟这么好的人,肯定对媳妇再好不过了。二丫依偎在许平的怀中说,走,咱回家结婚去。
许平涨红着脸说,我没有彩礼钱。二丫说,我一定说服父母,不要你一分钱的彩礼。那年冬天,二丫嫁到了许家湾。
可天有不测风云,两人新婚不久,许平又一次去煤矿打工了,这一家人要靠许平撑起来。没想到却遇到了塌方,许平遇难了。
许平走了,一直瘫痪在床的父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第二个月初也走了。上门给二丫提亲的人,一茬又一茬的。许文对二丫说,嫂子,现在哥哥也走了,在这个家,没能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你改嫁吧!我决定不去读书了,哥哥为了我,连命都搭上了,我怎么能安心地学习呢?
可谁知,二丫却不答应了,她说,我一定要完成你哥哥的遗愿,供你上完大学。
许文没办法,他只能完成自己的学业,这样才能对得起嫂子和哥哥。每个月初,许文都能收到嫂子寄来的钱,他一直在信中对嫂子说让她照顾好自己,可没想到,嫂子却在麦吧里唱歌供自己上学。
许文喊了一句“嫂子”,却早已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