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子
男人来找女人,从另外一个城市到南方的水城。
在女人就职的公司门口,男人却不敢进去,摸出一根烟,愁眉苦脸地吞云吐雾。女人是男人的妻子,最起码现在还是,男人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明镜的玻璃门,因为女人的出走正是男人的一场毒打引起的。
女人很柔弱,说话柔声细语,表情文文静静,男人动手之前绝没料到女人有那么大的勇气敢离家出走,一个人跑到陌生的水城找工作。
在男人看来,男人打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因为男人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男人的老爹也经常打老婆。在那种情况下,男人的老娘只有两件事可以做,第一件事是哭,第二件事还是哭,所以在男人看来,女人对男人的毒打最大的反抗就是哭。
女人出走后男人想了很多,渐渐发现也并非全是女人的错,其中有母亲对女人的歧视和姐姐的挑唆。男人准备好了一套道歉的话,但到门前却找不到了头绪,男人在门外拼命抽烟,就是想缓和自己的紧张,把准备好的话再整理一遍。
玻璃窗里突然出现了女人的身影。女人变得更漂亮了,更加楚楚动人,丝毫看不出离家出走时鼻青脸肿的痕迹。男人更怯阵了,鼓起来的勇气像皮球泄气。
女人隔窗看到了男人,先是一惊,后又扭脸躲藏起来。不能再等了,女人万一躲走了,就丧失了跟女人和好的机会,男人冲进门去,喊女人的名字。
女人的同事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男人,仿佛在揶揄一个要饭花子。女人的同事都说她不在,男人说,你们别再骗我,我已经看到她了。
男人赖在办公室里不走,闹得同事们无法上班,女人只好出面,把男人拽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你来干啥?女人愤愤地说。
我、我想你。男人准备好的话全忘了,吞吞吐吐只说出这几个字。
可是我不想你,你走吧,我们已经结束了。女人说。
可、可你还是我老婆啊。男人说,我不走,我不走,我来了就不走了。
咱们的事以后再说吧。女人说,你走吧,我还忙着。
走?我到哪里?男人压住怒气说,你让我去哪里?
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女人说。
不,男人说,你不陪我走就别想上班。男人耍起了无赖。
那好吧,女人无奈地叹气说,那就跟我走吧。女人把男人带到了她租住的房子。
原谅我吧,原谅我吧。一进门男人便扑通跪在女人面前,苦苦哀求。
女人的两行泪缓缓滑落。男人看女人心软了,一把抱住女人便朝床上走。
放下我!女人挣脱了,对男人说,原谅不原谅以后再说,现在我要回公司。
女人走后男人乐了,女人的心是豆腐做的。
房间里很零乱,男人为了好好表现,帮女人整理床铺。“叮当”一声,一样东西从女人被子里摔在地上,男人捡在手里,一下呆了。那是一件精美的打火机,洁白的机壳上有一朵暗藏的玫瑰。
打火机是男人才有的东西,难道她……男人的脑子一片空白。怪不得半年一个电话也不打,怪不得要急着回公司,原来她移情别恋了,原来她想回去串通口径呀。男人高高扬起手臂,准备摔了那件打火机。男人的手扬在空中却停住了,男人想,这是证据呀。
房间里肯定还有另一个男人的东西,比如袜子、领带甚至内裤什么的,男人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在房间里翻天覆地,终于在女人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棱角分明的烟灰缸。烟灰缸里积满了灰屑和烟头,男人的怀疑终于被证实了。
男人本想给女人做饭,但现在不做了,拼命抽烟,专等女人回来。
看到房间里乌烟瘴气,女人回到家原本露出的一点微笑,又从脸上迅速消失了。
男人问,现在我还是你的男人,对吧?
女人问,你想说什么?没必要拐弯抹角。
女人满不在乎的口气,让男人的心更凉了。男人说,我打了你是我的不对,你跟我离婚我认了,但在离婚以前你还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不应该属于另外一个男人。你这样做很不道德,道德这个词你懂吗?
我怎么不道德了?我有我的道德底线。女人说。
道德底线?你的道德底线就是放荡,你是一个放荡的女人,你是一只破……男人声嘶力竭地吼。
算了,女人深深地叹气,我本来想原谅你,但现在看来你还是那个没修养的人,我们的婚姻该走到尽头了。女人说着从挎包里摸出一盒烟,缓缓地点上,伸手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那个烟灰缸。
男人再次惊呆了。
女人说,你知道这半年来我是怎样过来的吗?我也是女人,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有一个正常女人应该拥有的一切,但我没有,没有,你知道吗?
男人再次跪在女人面前说,是我不好,我不该误解你,我们和好吧。
想和好简单。女人指着烟灰缸问,你回答这里面是什么?
男人说,烟灰和烟头。
女人说,你再仔细看看。
男人说,是烟灰和烟头呀。
你回答错了。女人泪水盈眶,缓缓地说,那是寂寞,是煎熬,所以你永远不懂我的心。
男人愣了,就那么傻傻地跪着,头耷拉得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