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夙凉城在夙啸天面前说要“拜访”“兄弟姐妹”,但一连几天都没见她有行动,更是无人知晓她住在宫中哪里。
夙凉城出了乾清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青瀛阁。青瀛阁屋顶瓦片不是其他宫殿的那种流光溢彩的金色琉璃瓦,而是最朴实低廉的灰黑瓦片。院落杂草丛生,碎石密布,原本应是静谧小花园的地方荒芜一片,连土地都寸寸干裂。
院中唯有一棵古树为青瀛阁增添别样色彩。那古树不知已活了多久,或许在西月王朝初成之际便以存活,或许生在更久远之前。粗壮的树干六人合围不够,七人合围又显太多,树干盘曲嶙峋。就如同一位老者历经沧桑的脸颊,千沟万壑。树冠郁郁葱葱,如华盖蔽日,为青瀛阁遮掩夏日毒辣阳光,屏蔽冬日凛冽寒风。可是当你春秋之际,斜卧在树下,安宁静谧的环境里,你似乎可以听见它心脉的律动,岁月的絮语。它就是慈祥睿智的老者,它只守护这方天地。
青瀛阁四角飞檐上翘,好似要直入苍穹,屋顶黑瓦片片,常年失修,顶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破洞,遮不住雨水,挡不住寒风。外墙上爬着颜色青翠的爬山虎,绿油油一片好像青苔一样,阳光照耀便显绿光锃亮。正中大红雕花金丝楠木大门也许在这阁主人受宠时是一时胜景,珍贵无比,可在此时,门扉上是被虫蛀的漏洞,是岁月在它身上烙印下的浅浅痕迹,是遭到破坏后的缺口密布。轻轻一推,整个门就像要散架似的“咯吱”“咯吱”响,在这无人的地方显得尤为刺耳,也许是在嘲笑,也许是在幽幽叹息。
门扉顶端悬着一块摇摇欲坠藏青色碎石牌匾,纵然没有别处金匾银匾的奢华,其上“青瀛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却是皇帝亲手所写,而那些藏青色碎石也是皇上亲自寻找,亲自镶嵌,足见“青瀛阁”原主人的受宠地位。就连这阁虽已破败,但仍能可见原来是多么精美奢华。唯一没有受到多少损坏的是院**人闲时歇息的石桌石凳。一张花梨圆案,东南西北四角各有一圆凳,圆案与圆凳上都雕刻着精致的繁美梨花,无声透露着“青瀛阁”主人的喜好。
夙凉城与曳歌亲自将这破败院落打扫一番,才作为自己暂住地。她才不屑皇帝为她准备的什么“静凉殿”,再奢华的地方也不比她母妃的院落。
本来皇帝还在担心这般狂妄乖张的夙凉城真会将那些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整治一番,可是等了多天,也没有什么动静。反而等来了夙凉城在青瀛阁住了几天的消息,夙啸天又是脸色漆黑,又是无奈感叹。她的女儿果然和她一样性子,瀛妃是他此生唯爱的女子,所以他竟然有些不忍将夙凉城嫁给病王。
夙凉城才不管宫中那些人什么心思,只是安静地等待忍不住来挑衅的公主。她知道自己回宫会有多双眼睛盯着她,这是第四日了,她就不信,那些公主什么的还能忍。
“喂!妖女快出来!”正想着,果然就有一道尖锐的女声传来。
“妖女,煞星!寒池没冻死你,真是命硬,克死了自己的娘,现在回宫是想把煞气带给大家么?”又是一声轻嗤,比前一个声音多了几分沉稳。
“哼!听说父皇还准备将你嫁给病王冲喜呢,别直接克死人家了,反倒晦气!”
………………
本来还有些忌惮妖女名讳,但见骂了有半个时辰了,妖女缩在屋里不敢出来。夙雪夙琳便开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只见她们向前走去,刚想野蛮地踢门时,一道强劲的风力扑面而来,顿时掀得夙琳夙雪倒飞在地,四仰八叉。
“果然是妖女,妖术啊!这是妖术!”连内力都不理解的夙琳夙雪开始苍白着脸尖叫起来,那道内力倒是没有伤到她们,只是让她们出丑了。
夙凉城掉了满脑子的黑线,第一次体会到没文化真可怕的内涵。只是当她走出来看向院落的时候,却还看见一个小男孩的身影,似乎是夙琳夙雪带来的。八岁的样子,那么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十皇子夙锦。只见他才长到夙凉城腰部,面容稚嫩,眉间却有股贵气,小小年纪,初成风姿,大大的水眸清澈无比,见到这般景象不惧不哭,一脸的平淡无奇,倒让夙凉城觉得有些意思。
“妖术你个头啊!这是内力。”
夙凉城一脸嫌弃的模样,只是半脸银面倒看不出她的真实表情。
“管你妖术内力,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媚妃的女儿落雪公主夙雪,父皇最宠我了,哼,等我告诉父皇,有你好受的。”
夙雪清秀的脸蛋一阵扭曲,以为会见到夙凉城害怕的表情,结果只见面前之人绕了绕自己的头发,轻嗤一声:
“矮油,我好怕怕,父皇要打我了~~~”
“噗嗤”听见夙凉城搞怪的声音,曳歌和夙锦一个没憋住,顿时笑了出来。见小小丫鬟嘲笑自己,夙雪就已经双目喷,火,又听见自己带来的夙锦也轻笑,夙雪顿时疯了一般朝夙凉城扑去。
“臭妖女,我要杀了你!”
“夙雪,停下。”听见这命令的一声,夙琳夙锦一时间都不知道夙凉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可不认为夙雪会好好听话,只有曳歌笑得意味不明。
可是,就是这么诡异,夙雪在夙凉城身前一拳的距离停下,再也前进不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明明再一点就可以打到她了,可是就是半点也前进不了。夙雪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由心中而生出的恐惧。
“夙雪,打自己。”
“夙雪,打夙琳。”
“夙雪,来,跳个舞。”
………………
在夙锦惊诧的目光中,曳歌平静的目光中,夙琳恐惧的目光中,夙凉城冷漠的目光中。夙雪时而疯狂打自己巴掌,时而兴奋地手舞足蹈,时而面目狰狞地朝夙琳扑去,时而狂乱地上蹿下跳,好似疯魔了一样。不仅她自己身上伤口无数,衣衫不整,连夙琳也衣衫褴褛,面目全非。
“啊…………啊……妖女啊……妖女施展妖术啦……”完全接受不了眼前诡异的一幕,夙琳扯着头发奔出青瀛阁,仿佛身后是地狱火海,她再也不想回头。
“好了,夙雪,你可以退下了,不过要用滚的。”
在夙锦瞪大眼珠子的情况下,夙雪硬是把自己团成个团,以圆滚的方式离开了青瀛阁。
“还不走?就不怕我让你也变成这样?”
见夙锦惊愕地看着自己,没想离开的样子,夙凉城邪恶地勾起嘴角,小粉舌恶趣味地舔着嘴唇恐吓。
哪知夙锦吓得一愣一愣之后,突然像个球一样扑到夙凉城大腿上,任怎么甩都甩不开。
“师傅哇哇……教我这个哇……求你了,不教我就不走啦。”夙凉城满头黑线地看着这无赖又没节操的熊孩子,嘴角轻抽之后,她以异常柔和的音调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一听这柔和的语调,曳歌满身鸡皮疙瘩就出来了,而后默默捂眼,主子笑得最灿烂生辉的这时候最坑,伦家什么都没看见。而夙锦被这突如其来的柔和嗓音弄得一愣一愣的:“夙锦。”
“哦~~夙锦啊。”夙凉城笑眯眯地温和呼唤后,面色一冷,“夙锦,松开我的大腿,跑回自己的宫殿去。”这如醍灌顶的一句话让夙锦登时醒悟,被坑了!而后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执行夙凉城的指令,亲自尝到了夙雪当时无奈的心情。
开玩笑,凉式独家催眠术,哪是他想学就学的,哼,她都没准备收徒呢。
傲娇的夙凉城甩了甩长发,轻嗤一声就回屋了。这下,妖女之名终于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