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余
这天,金盾锁城一开门,就迎来了一位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的中年人。老板一见,知是一个大主顾,就满面笑容像接财神一样迎了上去,将他往一系列高档锁具处领。
中年人在商店里转悠了一圈后,却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把普通的挂锁:
“你们这里可有这种锁卖?”老板接过锁一看,点了点头,将中年人带到了一个角落处,从货架上取出了一盒挂锁。
中年人打开了其中的一把,和自己带来的那把比,型号和规格完全一样,但却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的数量很大,你能不能告诉我生产厂家的地址?”
“这个……恐怕不行,厂家是供货上门,我们并不知道厂家的地址。”老板心里嘀咕道,我告诉你厂家的地址,你就撇开我直接到厂家进货去了,让我喝西北风呀?
中年人则不声不响地扳弄着那把锁着的挂锁,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但却几下就把它掰开了:“老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一愣,神色慌乱地掩饰道:“哦,忙中出错,忙中出错,这把锁肯定是出厂时漏检了,不小心混进了包装箱。不信你试试,其他锁把把都是好的。”
中年人并不和他理论,又不紧不慢地从包装盒里取出一把锁,没几下,又把锁给掰开了。没一会工夫,盒里的十多把锁全都豁开了嘴。中年人不由脸一沉:“怎么个说法,你还能说是极个别的质量问题吗?”
老板傻眼了,知道今天碰上了克星,额头上不由冒出了豆大的汗粒。他弄不清中年人是何方神圣,到底是质监局派来的官员呢,还是民间难缠的敲诈高人,或是同行的竞争对手?于是只得先下了矮桩,赔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脸说:“我认罚!我认罚!罚多少,由你定!”
中年人得理不饶人:“不是罚不罚的问题。这包装盒上连厂址也没有,联系电话也没有,肯定是三无产品。你又不能提供产品的合法来源,你说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老板知道问题严重了,只得如实招了:“我知道这家锁厂的地址,我可以带你一道去。不过--不过你要给工人们留一碗饭吃,他们也怪可怜的。”
“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难道你和厂家有什么勾结?”中年人眉毛一扬,警惕地问。
“我、我……唉,我有口难言呀,你到那里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中年人随着锁城老板在小巷内七拐八拐,来到小巷深处的锁厂时,不由惊呆了!这是一处被遗弃的等待拆迁的破败民房,阴暗窄小的简易工棚里,七八个残疾人围着一个工作台,所有的设备就是几台虎钳,工具也就几把榔头和锉刀。就靠几个残疾人这么敲敲打打拼凑组装,怎能生产出质量过硬的锁具?中年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中年人心情沉重地听锁城老板耐心地向他解释,诉说残疾人的生存是多么的艰难,恳求他网开一面,给这些弱者一碗饭吃。中年人紧锁的眉头渐渐变得温和起来,只默默地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工人们都提心吊胆地等候着日后的处理。
一个星期后,锁厂所在的小巷里突然开来了一辆豪华的中巴车,从车上跳下一名负责人,说是请锁厂的职工到一座现代化的长城锁厂上班,并且安排的工作岗位,都是充分照顾了每个残疾人的身体情况,工作强度不大,技术要求也不高,待遇比在原来的锁厂高出了几倍。残疾职工们欣喜万分。更让大家感到意外的是,长城锁厂所在的集团公司还给每名残疾职工发放了10万元的特别补助金。
这个异常的举动自然在长城锁厂掀起了轩然大波,职工们派出代表向做出这个决定的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发出了质询。董事长就是那天到金盾锁城发难的中年人。职工代表们愤愤不平:“董事长这个决定叫我们职工寒心。难道这种生产出危及社会安全的劣质锁具的行为,不仅不应该受到惩罚,制锁者反倒成了大功臣?董事长是不是鼓励我们也去生产这种没有任何质量保证的伪劣锁具?”
董事长对大家维护企业形象的举动表示感谢。他说,容我向大家讲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们再评评我这么做有没有道理。
两个月前,董事长被一伙歹徒绑架,被勒索500万元的赎金。董事长被秘密地拘禁在一个小区的一套空置房内。他在一间卧室里听见两个绑匪在外面悄悄地商量,只要赎金一到手,他们就撕票远走高飞。如果三天内没收到赎金,他们就要杀人灭迹。也就是说,不管他的家人和警方采取何种行动,他都随时面临着生命危险,必须斗勇斗智进行自救才是上策。被绑架的第二天早晨,一名绑匪打着呵欠出去买烟,另一名绑匪进了卫生间,他瞅准了这个逃跑的绝好机会。可自己身上被两条粗重的铁链捆绑着,两把大锁把他锁得牢牢的。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利用他制锁专家的高超技术,巧妙地解开了捆缚他身上铁链上的两把挂锁,用铁链打昏了从卫生间出来的绑匪,机智地逃了出来。他迅速把绑匪所在的位置报告了公安局,警察立即抓获了这伙绑匪。
他说,此次能意外脱险,全靠了这两把劣质挂锁,劣质挂锁的制造者自然是他的救命恩人。向这几位可怜的残疾人表达一下我的谢意,你们说应不应该?职工代表们听完董事长的传奇经历后面面相觑,连说:“应该的应该的。”董事长同时表示,街道小锁厂对我个人虽有恩,这只是极为特殊的个例,关闭这样的锁厂,则是为了把好更多人的安全大门。你们可千万不能生产出这样的劣质锁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