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泥儿没有想到还能够活着回来,他是从死尸堆里爬出来的。枣泥儿所在的队伍大都在混战中垫了炮灰,刀疤脸团长也早不见了踪影。
四年前,枣泥儿还是水集镇上的一个修脚师傅。后来,刀疤脸团长带着队伍开进镇里,途经他的摊子时,就坐下来让枣泥儿为其修脚。枣泥儿知道那些扛枪的不好惹,便使出浑身的本事,揉捏得极到好处。只消一袋烟的工夫,刀疤脸团长便感到神清气爽、疲意顿消。
于是,刀疤脸团长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小子,以后跟老子吃官晌去!”枣泥儿没来得及跟娘道个别,就被抓了丁。
枣泥儿成了团长的贴身护兵,可是他的枪法实在不行,甚至一听到子弹的呼啸声,脑瓜子就发炸。他的职责其实就是给团长修脚,也给团长的太太修。
团长的太太已经换了好几茬。给太太修脚,必须在团长点头后,而且他还要亲自坐在一边,眯缝着眼监视着,时不时骂上两句:“小子,把你裤裆那卵子放正!”
听了,枣泥儿立即起立,对团长说:“报告长官,修脚是正道儿的手艺!”枣泥儿曾经听父亲说过,爷爷在京城里给很多贵夫人修过脚。修脚,在枣泥儿的眼里就如父亲所说的,没有男女美丑之分,就是一门儿手艺。
那一天过午,团长太太唤枣泥儿为她修脚。因为没有团长在眼前,枣泥儿一时竟不知所措。团长这一任的太太,名叫银子。银子轻蔑地问枣泥儿:“你是个男人吗?”
一横心,枣泥儿就坐下来给太太修脚。他第一次发现,太太的脚很迷人,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诱人的香。有几下,枣泥儿将太太的脚捏疼了,银子忍不住呻吟了几声。
枣泥儿抬脸看时,不知何时太太将睡衣松散开了,露出了像银子一样洁白的肌肤和丰挺的奶子。银子轻声哀求道:“只要你答应帮俺逃出去,俺把一切都给你……”说完,泪水就涌了出来。
枣泥儿惊慌失措地放下太太的脚,闪身退了出去。银子放浪的笑声,在枣泥儿的身后洒了一地。
银子还是没能逃出刀疤脸团长的手掌。当几个哨兵将他俩押回来时,团长阴沉着脸,也不多问,然后抬手一枪,将银子打得脑浆迸裂。
枣泥儿闭上眼睛,等着属于自己的那一颗子弹。
团长闷声问:“除了脚,你有没有碰过她别的地儿?”
枣泥儿摇了摇头。
团长又抬手一枪,子弹贴着枣泥儿的头皮飞了过去。在团长的眼里,太太到处都是,眼前会修脚的,就枣泥儿一个。
枣泥儿仍做护兵,给团长和太太修脚。只是再给太太修脚的时候,他的眼前就会莫名地浮现出银子那雪白的肌肤,双手就会禁不住打战。
四年后,跛了脚的枣泥儿又回到水集镇。娘早死了,枣泥儿又开始在街头上给人修脚,他不再担心被抓丁了。
枣泥儿娶了一个女人,她的身子像银子一样白,只不过是个哑巴。待掌灯之后,枣泥儿一边给女人捏脚,一边唤她银子。女人一直满足地笑,被他揉捏得销魂酥骨。
又一天,几个商客装扮的人路过他的摊前。其中一个独眼客坐下来,让枣泥儿给他修脚。枣泥儿将那个独眼客揉捏得通体畅快。临走时,那个阔绰的独眼客给枣泥儿撂下两块大洋。
数日后,两个商客前来请枣泥儿给老爷子去修脚。到了之后,枣泥儿才发现,“老爷子”竟是那天让他修脚的独眼商客。
那个独眼不是商客,而是土匪的“大当家”(匪首)。
枣泥儿给独眼匪修完脚之后,“大当家”余兴未尽地说:“小子,以后就跟俺吃香喝辣的吧!”
听了,枣泥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俺是一个瘸子,放俺一条生路,银子还在家等俺!”
独眼匪问:“银子是谁?”
枣泥儿就说:“银子是俺命里的女人。”
独眼匪便朝他摆了摆手,说:“去吧。”
枣泥儿又磕了一个头,然后爬起来,一瘸一拐朝外走去。
“砰!”一声枪响,枣泥儿便栽倒在门口。
师爷不解地问:“一个瘸子,为何把他‘挂了’?”
独眼匪吹了吹枪口,冷冷地说:“俺享受不得的,还留世上干吗?”
师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