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旧相框里有一张父母的合影照,那是父母结婚时的照片,也是他们生命里唯一的合影。相框里的母亲温柔善良,眼神中埋藏着对父亲的信赖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们结婚两年后,我的啼哭声给他们的爱情带来了美丽的结晶,伴随着我的成长,他们的头发也在一天天变白,这也许是生命的无情吧。
母亲埋藏了一个心愿,从未对父亲提起过。母亲原本有先天性的心脏病,结婚时,母亲就知道自己的生命随时都有泯灭的可能,因此,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里,将我快快养大,然后用一颗真心对待善良的父亲。
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未吵过嘴,即便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他们也会采取一种温和的态度来处理,从不轻易将战事升级。
印象中,父亲打过母亲一次。那次是我惹的祸,什么事情已经忘记了,好像是拿了人家小摊上的物品,父亲要揍我,母亲拦着,结果巴掌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母亲的背上,显然父亲并未对我下多大的力气来打,母亲轻微地趔趄了一下,父亲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上前搂着母亲的身子嘘寒问暖。当时,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下子,我下定决心要做个好孩子,好对得起母亲替自己挨的打。
父亲在矿上工作,矿上离家有四公里的距离。每天天不亮,母亲便起床为我们做饭,母亲总是在我们吃饭后将两个包裹交给我们,一个里面放着两张大大的油饼,这是父亲的午餐。另一个里面放着一张大大的油饼,这份我需要带到五公里外的学校去。
父亲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替人家看看吊车什么的,因此,在闲暇的时间里,他便老往近处的传达室跑。他将传达室的电话号码给了母亲,说如果家里有紧急事情,就拨这个号码。
父亲其实早就知道了母亲的病情,这来源于一次不经意的检查,细心的父亲留下了那张化验单,但他对母亲埋藏了这个秘密,也包括我。
他之所以要留个备用的电话,就是害怕家中的母亲有什么不测,他甚至将电话号码写在了院子外的墙上,然后跑到邻居家里一家家地叮咛,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一定要通知他。
母亲很少向父亲的矿里去电话,一则是家里没电话要去邻居家借,麻烦;二则矿上的事情多,不想打扰父亲。
但那天,母亲为了我的学费拨通了矿上的电话,当时父亲正在工作,传达室的大爷风风火火地赶来,说是家里有急事,让他去接电话。
父亲从吊车上下来时,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传达室赶,但不幸的事发生了,他只走了七步便倒在地上。
母亲赶来时,父亲早已经闭上了双眼,母亲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电话,却要了父亲的命。医生检查后告诉母亲,父亲死于心力衰竭,也就是说,在向传达室走时,他的思想突然紧张到极点,或者说他已经意识到家里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故。
母亲突然明白了,他的担忧不是在于一个电话,而是在于家中的她。
七步,属于生命的距离,更属于一种爱,这种爱,无疆,无头。
母亲在病危时一直念着父亲的名字,她的左手紧紧地握着那张合影照,右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愣了,时间仿佛突然凝固了,望着母亲的脸,我没敢哭泣。
这世上有一些平凡的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永垂不朽,像花,更像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