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快中午的时候,刘县长一行人到老河头村来“送温暖”。
这个村一看就是个典型的穷村,曲里拐弯的泥土路,横七竖八的土坯房。
刘县长下了小轿车,活动着被颠得发了麻的身子。李秘书赶紧凑过来:
“我去找村长,让他安排一下。”刘县长摆摆手,说:“不用。找个人家把咱带来的东西撂下,任务就算完成了。我看这家就成。”刘县长说完用手一指。
路旁是个土墙围成的农家小院。李秘书立刻颠颠地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位大婶。李秘书说明了来意,大婶赶紧张罗着把他们往里让。于是一行人有扛面粉的,有提色拉油的,当然少不了扛摄像机的,嘻嘻哈哈进了院子。院子不大倒是收拾得挺干净,院子里还有一条老黄狗,见有人进来趴着身子象征性地哼哼地叫了两声,便把脑袋扎进了肚皮底下。
堂屋里正笼着一团热气,看来刚做的饭。刘县长定睛一看,只见灶头上摆着一层热腾腾、金灿灿的玉米面菜团子。陈县长不由咽了口唾沫,这可是好东西,城里难得一见,纯天然绿色保健食品啊!
刘县长招呼大家:“把东西放下。过来瞧瞧,咱们老乡家里只有这玩意。
今个我命令,中饭就在这吃了,忆苦思甜好好受受教育。”大家一听,肚子里便咕咕叫起来,异口同声地喊好。
大婶连连摇头:“这不能吃!不能吃!领导来了吃这个一万个不成。”
刘县长手一挥:“成!一万个成!长征的时候还吃树皮呢。您要把我当外人我可恼了。”
菜团子很快上了桌,大家你一个我一个,甩开腮帮子一通猛吃,一起说比城里醉仙楼的鸡鸭鱼肉强多了。
刘县长也不知自己吃了几个,他打着饱嗝问大婶:“您还有多少个?我想捎回去让没来的同志也受受教育。不过,我们不会白拿,您说多少钱?”
只见大婶沉吟了一下:“领导要喜欢,还有几个。我这就找个干净的塑料袋装上。”不大工夫,大婶就用一个白色透明的袋子装了满满一兜,递到了刘县长手里,说:“钱可要不得。要是给我们帮个忙,那我们就烧高香了。”
刘县长一拍胸脯:“老百姓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尽管说!”
大婶脸上一喜:“真的?那我就说了。先问一下,你管得了村长吗?”
李秘书鼻子一哼:“别说村长,乡长也管得了。”
大婶一拍巴掌:“这回见着真佛了。我们村长在南山开了个矿,是个黑矿。你听这不还响着炮吗?毁了山上的树林不算,废石头就堆进河道里,这要闹起洪水来,村子都保不住,还有这满天飞的黑土,呛死个人。你也看到了我村穷成了啥样?他自个倒在城里盖起了小洋楼。”
刘县长皱了皱眉说:“你们这样,先选个代表,到乡上反映一下。一定要按照程序来。”
大婶叹了口气:“反映过!不顶事!乡长是他小舅子,听说县里也有人呢。”
实际这个事他早就晓得,乡长不是外人恰巧是自己的妹夫。刘县长晃了晃脑袋说:“这个事情不太好办。开矿归矿业部门管,树林归林业部门管,河道又归水利——这样吧,李秘书你先记下来,有时间一定好好研究。好了,感谢大婶的热情招待,以后我们会常来,油和面都留下。再见!”
一行人忙不迭地簇拥着刘县长出了门。然而刚到大门口,那条大黄狗“嗖”地蹿过来一下子挡住了去路,对着众人狂叫不已。刘县长吓坏了,忙问:“怎么回事?”李秘书赶紧挡在前面:“这家鬼着呢。咱没答应人家的要求,就放狗挡道,太不像话了。你们上去把狗赶开,去!”
可是不知谁咕哝了一句:农村的狗都有狂犬病!于是大家纷纷往后退。
但是狗却越叫越欢,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刘县长脸都白了,结巴着说:“快快……想想……想办法!”
李秘书咂着嘴说:“看来只有掏钱买路了。给她家点钱,堵上她的嘴,别把事情闹大。”刘县长立即赞同。李秘书慌忙掏出两百块钱往狗前面一丢:
“看好了,两百!让开!好狗不挡道!”说完话,他回头朝屋里张望着,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那条狗却又向前逼近了两步。李秘书苦笑着说:“嫌少呢。”刘县长气急败坏地嚷道:“多给!我就不信有钱办不成的事!”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掏口袋。屋里仍然没有半点声音。这下大家都傻了眼。李秘书一拍屁股:“打110!报警!”刘县长一听就火了:“混蛋!嫌丢的人还小啊,赶紧打电话,让矿上先停下来。”这时大婶笑着走出来说:“行了。把钱都拾起来吧,把你手里的菜团子搁下就成,细米白面舍不得给狗吃,这是特意给狗蒸的。狗都饿了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