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玲月
一双沾着泥污的黑皮鞋在女人眼前静止了。她慌忙抽出身下的小凳递给来人,来人把脚架到小小的擦鞋凳上。女人细致地擦拭,不肯有一处遗漏,几分钟后油黑锃亮的皮鞋晃得人睁不开眼。来人扔下一元硬币,在小铁盒里叮当作响。女人抹了抹额头的汗,心里盘算着如果每天中午擦十双鞋,不出一个月就能给儿子买回他要了多少次的滑板车了,想到这儿,一丝浅笑挂在女人嘴角。
白晃晃的太阳并没有一点被雨水洗过的痕迹,依然灼人的烫。女人擦了几双鞋后头发粘粘地贴在额头,碎花衬衫牢牢地裹着后背,喉咙里窜着火苗。多等等吧,够十双再回家,女人安慰自己。
二十天过去了,铁盒里的硬币和纸币终于换来了一款时髦的滑板车,看着儿子飞一般滑过的身影,女人忘了腰背的疼。第二天,她又出现在老地方,为了满足儿子的下一个心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女人的手指缝里、头发丝里释放着浓浓的鞋油味,儿子一见到她就捏着鼻子,叫嚷着难闻死了,之后照样从她手里接过几张有同样味道的纸币夺门而去。
儿子的心愿越来越多,多得女人做梦都不敢想。这天,儿子告诉她可以解放了。女人心头一喜,儿子开始懂得心疼妈妈了,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女人发现儿子的身上多了MP3、手机……问他东西是从哪来的,儿子答从朋友处借来玩的。借来的东西把儿子送进了高墙。女人眼前一片恍惚,电影胶片般闪现出自己为满足儿子的种种心愿所做的一切。
一年后,儿子回来了,张口就要告诉她下一个心愿,女人颤抖地抬起手给了儿子脸上重重的一响。儿子没言语,拉着她和她的擦鞋工具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一样的树木一样的阳光,儿子蹲在地上,为她擦拭着脚上一双褪色的廉价皮鞋,动作宛若她一样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