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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找一趟回18岁的班车

古保祥

18岁那年的夏天,正值自己生命里的黄金季节,我没有将高三的功课放在眼里,更没有将父母的责骂放在心头,虽然父亲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我四年后的前程他早已经为我铺好,只等一张毕业证书而已。而我则将所有的一切誓言扔进南小希的目光里,她淡定的神气告诉我,我们会成为现代版的爱情经典。

我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准备一封给南小希的信,我们互相支持对方的选择。

信件刚刚落到南小希的手中,便被她身为纪委书记的父亲擎在手心里,然后她的身体被紧紧锁在那个炎热的夏季里。不仅如此,她的父亲通知了我的父亲,以前途相要挟,我的父亲气得面色发紫。

我找了一把锤头,冒死敲开了她家的大门,在此之前,是我对父亲的一番苦谏,在毫无效果的情况下,我对守在房边的父亲施了安眠药,才侥幸逃脱。

就在那个可怕的夏季里,当我的锤头震开她家疲惫不堪的大门时,我们暗下了一条毒计:私奔。

一切如梦般缠绵,就连墙头的知了也无助地叫嚷着属于自己的青春年华。

我与南小希没有准备任何盘缠,将自己置身于荒无人烟的大漠上,我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并且摆脱了一群羚羊的纠缠,才来到这里。

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受尽了折磨,我们没有粮食吃,只好揪路边的野草充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只受累的黄鸡,却因为南小希的一时心软而放生,后来,我们干脆成了野人,与鲁宾孙没有任何区别,开始时的浪漫远走高飞,没有了温饱,何谈得上爱情,我们搂在一起等待奇迹的发生。

南小希颤抖的身体告诉我她得了重病,我背着她一直爬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一位牧民,牧民懂医术,给南小希施了针以后,她才勉强苏醒,可是,她却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与我形同陌路,说我是个坏人,让我赶紧离开此地。

我说我如何能够丢得下你,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给她讲过去的故事,讲她的父亲如何大公无私,如何与我的父亲过意不去,我说我的父亲如今正接受纪委的调查呢,我们的故事如今已像双刃剑,伤害了至少四位老人。

说到痛处,我潸然泪下,她用手替我揩眼泪,可就是不肯认我,只是肯远远地让我看着她,将一记永远的痛恨留在我年轻的生存空间上。

半个月后,我与她协商准备回家,这是最痛快的一个决定了,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她只是忘记了所有与爱情有关的记忆,她竟然想家,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她的天空里,我干脆成了一只孤单的雄鹰。

我下定了决心,爱情忘记了,可以重新开始,我给她介绍了所有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故事,包括那封受尽折磨的信件,如今正被她的父亲当成一个重要的罪证,在爱的天秤上接受时间的洗礼。

当我们刚刚接近居住的小城时,就被警察发现了,我和她被带进警察局里,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她受到了特殊的照顾,而我则被要求彻底交代如何拐卖南小希的细节。

当我的父亲来看我时,我看到了父亲头顶繁花落尽的苍凉,父亲如今已经成为一介草民,他所能够做的,只是来看看自己的儿子,施尽最后一点父子间的亲情。

半个月后,我回到了家里,父亲告诉我是南小希给作的证,不然,我要被束缚至少三年以上的自由。

我们的爱情故事也逐渐落下了帷幕,南小希据说害了一场病,谢绝所有人的看望,包括自己的父母。我没有勇气去看望她,更别说去收拾自己只有半壁江山的爱情,我不想再让父亲受到伤害,父亲为了我,已经丢尽了颜面,如今只能在一所学校里当老师。

时间陡然一转,二十年时间沧桑而过,这件往事也淡漠在我的记忆深处。

那天,过大街,突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南小希肥胖的身体闪现在我的眼帘里,我并没有追踪她的目光,而是急匆匆赶往前方。

在一个路口拐弯时,却被一个人拽住了身体,南小希站在我的面前,大大咧咧地挽了我的胳膊,差点没有让我大半辈子的理智丧失殆尽。

相好的,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只一句话,那个18岁的年月扑面而至,却又渐行渐远。

她说她刚刚离婚,父亲做的主,对方是个大款,现在生活非常不幸福,她好难忘记那段私奔的岁月,因为只有那段时间里,她才属于自己。

她向我哭诉了自己的不幸,包括父亲如何入的监狱,母亲如何服毒自杀,如今,自己孑然一身,爱情一贫如洗。

她没有唤醒我残缺不全的爱情,虽然我也是孤身一人面对着生活的雨雪冰霜,我所期盼的那个18岁恐怕再也无法到来。

那一场与爱无关的战争,没有胜利者,我因此也倾尽了所有的底牌,包括我的父亲为此丢官罢职,从此郁郁寡欢,我更没有告诉南小希,那一场毫无结果的私奔与她的无端失忆折磨了我大半辈子时光,现在看来,她的确聪慧过人,因为她以自己的短暂失忆将我们的爱情消灭在摇篮里,从此再无江湖风月,更何谈地老天荒?

好想找一趟回18岁的班车,我会告诉南小希,我们签个爱情和约吧,不要伤害彼此的家人,不要两败俱伤,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何必牵扯那么多的瓜田李下。爱情和约上,只有两条:要么好,要么散,简单得像风,像雨,更像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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