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祖连
夫妻苦心经营起一个家,是那种真正意义的白手起家。不是么,他们结婚时,连个枕头也没有,他用的是书本,外包一块毛巾,他自嘲地说好,平平整整,四面八方。她呢,用张棉毯,折叠齐整,倒也硬软得体。现在,他们不是有了个像样的家了?这不,刚盖好的三层小楼,还带个小花园咧。
搬家时,一应旧家什全都遗弃,只要书籍。妻子嘲弄他是孔夫子搬家全输。他却说,书是人间英雄木,字是世上富贵根,欺不得,也丢不得。再有劳氏家训,穷不丢书富不丢猪嘛。
妻子不知翻到了什么,也接上来了:恐怕还有书中自有颜如玉呢?
见妻子手里拿了一册日记,他只觉脸一红,都藏得发了黄,可那扉页上的一行娟秀的钢笔字还清晰如初:红帆永远为你张开,送给最可爱的老师,蔡小红。
妻子发现了这本笔记,便停止了继续翻动,从头到尾翻看着那情感之物。可让妻子大失所望的却是,除了扉页上那句话及一个带着脂粉气的名字外,内中一无所获。
怎么,有这种艳事总不见丝毫的透露?
那有什么?不就是本空白笔记吗?
没什么你珍藏得这样深却是为什么?
你想知道?
假如不影响的话,倒想欣赏欣赏,看看我的丈夫过去到底有多少罗曼蒂克的故事?
蔡小红,是二十年前的一个学生,严格地说也不算是我的学生,当时我在师范负责共青团工作,并没有给她上过课。
年轻的团委书记,难怪淑女好逑!
不要插话喂。我也不知怎么的,有事没事,她总爱去我那里,不是说借本书看,就是要借借自行车。那时的自行车可比现在的小轿车还少,因工作需要,我手上拥有一辆永久牌,这可是令人羡慕的哦。
凭心而说,这蔡小红长得确实不错,白净,丰满,活跃,富于青春气息那种。那时学工学农的时间很多,每次走出去,都基本没少我,到吃饭时,这蔡小红总要将自己的一半挪了给我,你知道,我们那时后生,胃口好得不行,别人是有吃吃不得,我们却是想吃没有吃,于是便来者不拒。
只有一次,她来到我的办公室,看周围没人,便说,沈书记,我问你个事,听说学校要在我们这批人中留些下来?
我说应该是的,每一届都会有少数人的。
她说,我有这个可能吗?
我说你想留?
她便深情地看着我,怎么不想?不想我硬了头皮找你?
可是,迟了,据我所知,名单都送各县了呢。
然后,她怏怏地走了。
说着便到了毕业分配,按例,得以县为单位将他们送回去。我负责送一个县的。正好,蔡小红就是这个县的。当我将他们送至县城,将全部档案移交给了教育局人事科长,准备返回时,我发觉蔡小红迟迟不肯离去,那表情是带着忧伤的,到同学们都走了,她才走了过来,双手交给我一本笔记本,并趁着我看笔记的空儿突然贴过来,轻轻地吻了我的脸颊,然后带着一股忧伤,快步离去。
我急看左右,见没有人发现,这才记起了激动。你知道,那时师范生不准谈恋爱的,更何况是师生关系。要被发觉的话,那后果是不堪的哟。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不是有了你了么?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是有了房子,后来我们就搬家,后来就发现了一本发了黄的笔记本。